“很野的小孩啊。”唐吕娘对刚才的闹剧感慨道。
“确实不安分。”赵三忌笑着回答。
“你为什么对那小家伙这么放纵?”唐吕娘蹙眉,似乎对赵三忌先前的做法不肯苟同。
赵三忌琢磨了下措辞,缓了缓道,“小万子是孤儿。”
唐吕娘沉默,紧了紧挽着赵三忌的手臂,两人看似漫不经心又步行了一小段距离,她终于没能忍住女人的那点好奇心,开口道“是不是觉得那小家伙很像以前的你?”
赵三忌停下脚步,抬头望了望跟前的歪脖子树,斑驳如凋零锈迹的树干却找不到它给人带来的厚重或沧桑,只是纯粹一棵行将朽木的老树罢,悄声舒了一口气,歪头朝唐吕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笑道“在他那年纪,我可比他皮多了,不过那小子确实有点像我,出发点都是想惹人注意,证明自己自认为彪悍的存在感。”
唐吕娘眼神流转,女人细腻的心思总是很容易置身处境去体会到许多隐藏的关键信息,尤其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你有老爷子帮着矫正,再怎么野也不怕走了歪道,所以你说的小万子再这么下去可不行。”
赵三忌笑笑,顺手从歪脖子木麻黄树上扯下了一束如丝绦的树叶,并没着急回答唐吕娘,自顾麻利地扎起了蚱蜢,似乎每个男人在自己心仪的女人面前总喜欢献宝,而恋爱的女人到底也白痴,比如这会儿的唐吕娘就看得美滋滋。不出一会的功夫,一头活灵活现的蚱蜢便大功告成,唐吕娘接过手,自顾美不胜收。
“带你去个地方看看。”赵三忌捏了捏唐吕娘的鼻子,笑道。
约摸十五分钟后,两人站在了村尾的一家破败得很中肯的瓦房前。正对院落的木制厅门两侧贴了副春联,有别于最近几年时兴的镏金毛笔字,春联为红底黑字,上联为“五湖四海皆春色”下联是“万水千山尽得辉”,字体歪歪斜斜,丝毫不见功底,像极了赵三忌当初在105鬼画符,但凡不是瞎子,大多能看出这副赤裸裸的赝品绝对不是出自镇上有名的“书法大家”王小若之手,肯定是这家人要嘛图多攒几个小钱不肯多花丁点冤枉钱,要么就是农活忙忘了,没来得及上小镇买现成的。但总体来说,原本暮气沉沉的瓦房经这副春联这么一个画龙点睛,朝气了不少。
厅们左侧,还算整齐地挤着三口被一些东西东西充满的小麻袋,从麻袋冒出头的东西来看,里头应该都是些可回收的垃圾。麻袋下方则是三道雕刻满岁月痕迹的花岗岩台阶,台阶下方左侧,有一口青石砌成的水井,至于再往前就是一片二十见方明显被草草打扫过的院落,因为上面还漂浮着几口废弃的白色塑料袋。
唐吕娘对这地方一点印象没有,小心翼翼把手里的草蚱蜢放进了上衣口袋,朝赵三忌递出了询问的眼神。赵三忌接着解释道,“小万子他家。”
唐吕娘恍然。
赵三忌上前推开了那两道几乎除了户枢处其他地方都落下了虫蛀痕迹的半掩木门,踏步进去,唐吕娘紧随其后。
几乎里外一致,小瓦房里头的摆设极其简陋,地上是由八九十年代的廉价方红砖铺成的地板,地明显拖过,红砖头透出一股衬合新年气氛的喜庆大红。屋内靠北处那面墙开了两口采光效果不怎么好的窗户,左边窗户下摆了一张搁现代都市里都可以称之为古董的八格大床,右边窗户下则是用黄泥和水筑起一口灶,灶台添火处,由于久经火舌吞吐,被烤成了漆黑一片,灶火还没熄,锅里头似乎在炖着什么东西。
赵三忌好奇上前打开了锅盖,里头原来炖着一盅野鸡,就是味道有点怪,赵三忌严重怀疑是不是小万子没把内脏掏干净的缘故,以致于一掀锅盖就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扑鼻而来,当下急忙哐当又把锅盖给捂结实——这种情况唐突身后的美人可不好。
“老爷子说,小万子不是池中之物。”赵三忌拉着唐吕娘出门的时候,手里头多了一本字迹和门前那副春联如出一辙的作业簿,“他总是这么神棍。”赵三忌笑着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