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里出来一直到西关镇,杨进宝整整走了四天的时间,单单这150里的山路就走了两天。
原来,他觉得西关镇是个小镇,人口应该很稠密,车水马龙,可瞅清楚以后不由大失所望。
这就是大山深处很不起眼的一个小村子,几十户人家,最多三四百口人,这儿跟杨家村牛家村一样,身居大山与世隔绝。
顺着山道走向村子,他瞅到了不平整的街道,两侧的房子非常破旧,都是石头房,茅草屋。
天是黄的,地是黄的,房子是黄的,屋顶上的茅草也是黄的,天地跟房子交织在一起,统一的颜色,统一的齐整,给人一种苍凉荒芜的感觉。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竟然现村子里有好多店铺,铁匠铺,小卖铺,鞋匠铺,肉铺,还有个不大的小饭馆。
这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杨进宝很纳闷,这些铺子到底跟谁在做生意?
或许山那边人口稠密,经常有人从这儿路过吧?
大街上几乎没啥人,每家每户的窗户里探出一两个小脑袋,莫名其妙瞅着他。
村子忽然里来了生人,那些村民好像很害怕。
杨进宝想打听一下,唐秉德老汉是不是住在这儿,于是就冲那些脑袋靠近:“大娘,跟您打听个人,有个叫唐秉德的,是不是这村子的人?”
咣当!那窗户竟然关闭了,里面的老婆子连个屁也没放,不敢搭理他。
从大街这头走到那头,那头又走到这头,人人看到他就躲,好像瞧到了瘟神。
而且家家户户闭门上锁,这个村子的人一点也不近人情。
好不容易铁匠铺的老板出来了,呼呼啦啦扯风箱,锻炉里的火焰呼呼冒起。
老铁匠用火钳从火堆里夹出一块马蹄铁,抡起铁锤叮叮咣咣砸起来。
看到马掌子,杨进宝就觉得很亲热,毕竟跟牲口有不解之缘。于是,他乐颠颠过去帮着铁匠拉风箱,满脸赔笑。
“大叔,我是外乡来的,跟你打听个人,不知道您认识不?”
“谁?”铁匠只是蹦出一个字。
“唐秉德您认识吗?他是我家亲戚。”
“不知道!”铁匠又蹦出冷冰冰三个字。
“大叔,您告我说吧,俺家遭难了,过来投奔他的,您就行行好吧。”他只好哀求。
“滚!!”那铁匠忽然火了,拎起他的脖领子,抬腿一脚,把他从凳子上给踹大街上去了。
“卧槽!”杨进宝不知道生了啥事儿,闷得要死。
难道这个村子人的脑袋集体撞墙上了,咋回事儿嘞?
他又累又饿,身上没水了,也没吃的了,水跟吃的已经无偿送给了那个叫田大海的人。
肚子里咕咕叫,一路攀爬过来,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被路上的蒺藜扯得东一块西边一块,脑袋上的头也脏兮兮的,七拱八翘,好像个叫花子。
天色黑透了,没人请他到家里去,只能露宿在大街上。于是,杨进宝靠在肉铺子的门口睡了一觉,一觉到天明。
第二天早上,肉铺的门开了,这家的闺女出来倒洗脸水。门打开,洗脸水泼向大街,正好浇他一身,把杨进宝给浇醒了。
“彩霞……!”睁开眼,瞅到那女人的第一眼,他就大吃一惊。
没错,眼前的人正是彩霞,他已经三个半月没见过她了。
再次见到女人,杨进宝几乎不认识了,只见彩霞穿一身画格子衣服,上面是厚厚的棉袄,下面是宽大的棉裤,脚上是一对手工布棉鞋。
女人的头蓬松,脸蛋潮红,好像刚洗过脸,手指红呼呼的,上面生了好几个冻疮。
虽然彩霞跟当初大不一样,可男人还是第一眼认出了她。
当啷!女人手里的脸盆掉在地上,哪一刻彩霞也惊呆了,同样认出了杨进宝,眼泪呼啦流淌出来。
“彩霞,咋是你啊?我找得你好苦啊……!”杨进宝跳起来,脑袋上的水珠子顾不得甩去,猛然扑向了女人。
可女人转身却走了,冲进家门,身子一扭,咣当!关了门,上了门栓。
杨进宝没收住脚步,脑袋正好撞木头门上,鼻子碰扁了,蹦跶了三蹦跶。
可他顾不得痛,将肉铺的房门拍得当当响。
“彩霞,你怎么会在这儿?老天有眼!让我又遇到了你,跟我回吧,家里人都想你!”杨进宝不知道说啥好,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儿遇到彩霞。
女人消失三个月多,竟然躲在了这个鸟不搭窝的地方,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猿粪?
“冤家,你来干啥?真是阴魂不散啊!走哪儿你也缠着俺,走吧,回家去吧!”彩霞的后背靠在木门上,将木头门顶死,哇哇大哭起来。
女人的心里不知道啥滋味,她觉得杨进宝就是来找她的。
男人的衣服那么破,形容枯槁,头脏兮兮的,这是吃了多少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