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祠堂的搭设,与平日里见到的祠堂,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让楚流烟和蓝玉惊奇不已的是,祠堂中供奉的神位牌,竟然足足有上千那么多。最让人诧异的是,那些灵位牌,并没有诸如什么“太公”之类的,几乎全部是“父”,“母”,”兄“之类,可见供奉的人,都是年纪不大的新鬼。
楚流烟细细观察过这些神位牌,发现神位牌的新旧仿佛,可见这些人几乎都是在同一时间死去的。这让楚流烟和蓝玉,都感觉大为诧异。他们都想起在公鸡坉中的所见所闻,那时候陈友谅派人屠村,把村人杀的一个不剩。难道,这里也遭遇到什么大屠杀么?
可是,为什么这场大屠杀死去的人,几乎全部是壮年人,而老弱妇孺却能幸免于难呢?楚流烟想起这个村里的人,对外面人的抵触,又想起沐英屡次三番,想法子害他们两个,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头绪,那就是——仇视!
这个村子里的人,对外面的人,充满了仇视。因为他们都有亲人死了。沐英害他们,并不仅仅是为了那个叫凤凰的女子,恐怕与这场不知道几年前发生的大屠杀,也有关系。楚流烟又记起,当她和那个叫凤凰的白衣女子说起“我军中有一将军,就是因中了这厌胜之术,意念不受自己控制,杀降无数,以至于一日之间,生灵涂炭以数万人计”时候,那女子惨白的骇人的脸色,心中的谜团终于慢慢解了开来。
想必,那个女子,正是经历过那场发生在桃源村的大屠杀,所以听到说有人被杀,心中难受,就把害常遇春的那小人儿和生辰八字给焚烧了。她这么做,倒是真心实意。楚流烟不禁为自己怀疑过她,因为怀疑她听信沐英的话,觉得很是过意不去。
蓝玉和楚流烟讨论了一会儿,都觉得又饿又渴。蓝玉不禁感叹道:“这祠堂中,本来就旧鬼已多,没有想到,到了今天,又多增添了我们两个。”楚流烟不禁苦笑起来。
没有水没有食物的日子,是很难熬的。蓝玉说的轻松,只不过是聊矣自我安慰。还有就是当时,他还没有那么饿。
到了晚上的时候,饥渴再一次折磨着两人。要说饥饿还能让人忍受的话,那干渴就像是魔鬼一般,会把人折磨的死去活来。从昨天到今天,两个人已经有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喝过一口水,没有吃过一粒米了。而这祠堂中,空空如也。现在不是祭祀时节,没有任何祭祀的物品,两个人只能忍受煎熬。
晚上,他们好不容易睡着了。可是一旦到了白天,日子就没有这么好过。楚流烟和蓝玉的嘴唇,都变的龟裂开来。两个人面色苍白苍白,一点人气也没有了。更何况,又是在这供奉了上千个牌位的祠堂中,就更容易摧毁人的意志力。
又是漫长的一天,好不容易挨过了。傍晚时分,蓝玉对楚流烟说道:“我蓝玉,曾经无数次幻想自己是怎么死的。我想过死在马上,想过死在军营中,想过死在朝堂之上,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死在这座祠堂之中。”
楚流烟强撑着,说道:”蓝将军,你不要说话了,说话只会耗费气力。“
蓝玉看了楚流烟一眼,她一袭红衣,在晚霞的映照下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人,一旦缺少水和食物,精神就会变得涣散,容易产生各种幻象。此时,蓝玉忽然觉得,眼前陪伴她一起死的楚流烟,变得如同九天仙子一般美丽。她一会儿是楚流烟,一会儿又变成了郭惠,蓝玉想要把她看清楚,却怎么都不能够。
“蓝兄,我相信,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楚流烟用力握着蓝玉的手,说道。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楚流烟这么做,并没有半分男女私情。她只不过是想鼓励蓝玉与她,一起支撑着存活下去,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绝对不会放弃。
蓝玉心中,原本有一个念头,他本来想那么去做的。但是一霎那,觉得自己的想法很龌龊,很不人道,楚流烟如此鼓励自己,与自己生死与共,自己怎么可以产生那种野兽一般的念头呢。
人,是不能吃人的,尤其是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能为了存活,而吃自己的朋友和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