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玺很自觉地在偏殿外停住了脚步。
苏思曼在门口稍稍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轻轻推开了门扉,令她颇感诧异的是殿内香烛袅袅,却空无一人,太后并不在此。她心生疑窦,隐隐有压低的谈话声传来从左厢的耳房传来,她便大着胆子往那边走去。
那门虚掩着,苏思曼从门缝里瞧见了皇太后的尊容,这回放下心来,也不敢敲门,只在门外恭顺轻柔地道孙儿来给皇祖母请安。
“进来。”门里传来太后压低的声音。
进去后又意外发现里头还有个身形颇高的小黄门,竟然胆大包天地坐在了太后下手边的位置,因他是背对着的,苏思曼先前还没瞧见,待给皇太后施礼时眼角余光方才扫见他。
可只那一眼,她那行了一半的礼便僵住不动了,扭头死死盯着那“小黄门”。
“小黄门”冲她极淡地一笑,眼波似春日里的湖水泛起涟漪:“杏儿。”这语声极低,极柔,仿佛是一柄柔软温存之极的软剑,钻进人骨子里,酥得人骨头都要碎掉,又隐隐带着些疼痛。
苏思曼死死看着他,半天做不出反应来,脸上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表情,只微微张着嘴,保持着“给皇祖母请”那个“请”字的口型,末尾一个“安”字生生哽在喉咙里吐不出。
皇太后慈爱地笑了笑:“太子妃,别发傻了。还不快过去看看,”又朝梁少钧努了努嘴,指指他道,“不信的话还可以掐掐他,验一验。”
梁少钧听了这话嘴角微微弯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眼睛明亮地看着她,缓缓站起身。
苏思曼犹在梦中,曾经多少次他频繁地出现在她梦里,两人对视的情形逼真得如同现实,可醒来却只是黄粱一梦两手空空。
“少钧,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她低喃着伸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脸,又揉了揉眼睛,确定他还在眼前,几乎是踉跄着快步跑向他。
梁少钧笔挺地站在那里,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张开了一些。
迎接她的,是他温暖的怀抱。他两条结实有力的长胳膊紧紧匝着她,几乎将她抱得喘不过气来,可是她还是宁愿被他这样紧紧地抱着,幸福喜悦的感觉压倒了一切,完全彻底地占领了她。
她喜极而泣,一颗心如小鹿乱撞,心跳全乱了节拍,只低低喊着他的名字:“少钧,少钧……”
终于看到他好端端地回来了,不是做梦,她抬起头看着他,摸摸他的脸,又摸摸他的衣服,喃喃道:“你瘦了……”“回来了就好……”“真好……”她完全语无伦次,眼眸闪着狂喜的光芒。
梁少钧低头看着她的脸,心疼地一皱眉头,眼波温柔如水充满了疼惜怜悯,抬起手以手背极轻柔地触抚她的脸颊,低声道:“怎么下那么重的手。”
苏思曼抬头迎上他的眼眸,迅速又低垂下头,无限娇羞:“我以为又是在做梦。”
“我回来了。”他抚摸着她发红发烫的脸颊,低柔道,“让你等了这么久真是抱歉。”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知为何触动了她,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又开始稀里哗啦。梁少钧毫不迟疑将她再度揽入怀中,轻抚着她后背安抚她,任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在他胸口蹭。
皇太后笑眯眯地看着这对小儿女,乐得合不拢嘴。
还是苏思曼回过神来记起皇太后就在面前,慌不迭从他怀里挣出来,狼狈地拿手绢擦脸,臊得一塌糊涂,这回在长辈面前丢脸可丢大发了!
这晚上她净神魂颠倒,什么夺位争权的事儿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还有什么事比她老公平安归来更重要?梁少钧既然已经回来,她就可以安心退居幕后,她相信,他死里逃生,必然是神灵庇佑,上天厚待。
一切有他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