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最后一件事,还请你转告殿下,对外就说毒蜘蛛云绯岚暴毙而亡吧。因为我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连告别——都要借别人的口去转达给我吗?三年——我们认识了三年,其中那么多美好的东西,你就这么一并抛弃,转为冷冷的一句“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一把将信摔在地上,却兀自的喊道:“云绯岚!你别以为你跑了我就找不到你!什么叫转告给我……什么叫再也不回来!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主公!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我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走了——你想让我……欠你一辈子吗……”
启明星暗了下去,东方的天边依稀犯了白。可黑胫巾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而随着阳光普照的刹那,却带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绯岚的坐骑——那白马腾霜,独自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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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本就没睡。
闭上了眼,感觉成实轻柔的动作,之后的蹑手蹑脚的出门——没想到,他这人却格外的细心。
直到纸门轻轻地拉上,绯岚也随之坐起身来。
……看来这个地方真的不能久留,不说别的,隔三差五的弄出这样的事——就算心里觉得没什么,可大大小小的伤弄了一堆——还差点被淹死。涉及生命危险……好像有点不值啊。
她嘴角微微提起一抹微笑。
不如现在就去找三成吧——就这样嫁了算了。彻底断了跟那个死独眼的一切来往,免得有人满天吃飞醋吃得恨自己入骨。
打定了主意,她却先提起笔来草草的写了一封薄信。唤来加藤大叔让他将信送去已经跟从秀吉去了京都的三成手中。而她似乎写信写上瘾了似的,连连的写了很久,整整齐齐的叠好装入信封,压在了桌子上。
写完了信,她却没有穿男装,反倒只是一袭碎花小袖披在身上,穿戴整装走到庭院中,找了两圈才终于在伙房抓到了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的夕子。绯岚从身后一把将她抱了住,懒懒的蹭了蹭。
“干嘛,抽风啊你。”夕子甚是不满一般,“还不回去躺着,着凉了我可不管你!”
“别这么说嘛!夕子哪舍得不管我呢?”她皮皮的笑得开心,这笑容看起来也格外的——贱。“晚上吃啥?”
“吃吃吃!吃死你算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个死吃货!”她俨然没有好脾气,“去去,我这忙着呢!别来烦我。”
“是哦是哦!哎呀老婆大人可辛苦了!”绯岚还不忘开她的玩笑,随即倒了杯茶给她,“老婆大人,别累着,来嘛歇一歇喝杯茶~”
夕子隐隐约约的觉得这厮有些不太正常,却抬手先摸了摸绯岚的脑门儿,“没发烧吧,你今天怎么了?掉水塘里面淹傻了吗?果然应该叫个医匠来看看嘛。”
“媳妇儿喝茶!”
“……你确定里面没放什么莫名其妙的毒药?”夕子虽然一皱眉,可还是将杯子接在手中。可却见绯岚嘴角一勾,此时深刻的觉得真的不能喝这茶,而就在放下杯子和送到嘴边的纠结之中,却感觉手腕被死死摁住反手被剪在身后,而后伴随声“对不住了”只觉后颈一疼——她便倒在绯岚怀里。
对不起,夕子,我真的不能带你走。不过你放心,没有你的日子,我也能把自己照顾好。所以,也请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吧。
她放下夕子,重新回了屋中。身上不好佩刀,那就拿把枪吧!一共六发子弹,也应该够防身了。她将枪别在腰际,四下环顾了一周——
嗯,应该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了。该做的告别,也做过了——她看看桌子上的两封信,余光却瞟到一边的那个金色的小布袋。
护身符——
“护身符不许离身!听见了没?”
他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做着虚空的告白,犹豫了很久,她才抬手将那金色的小绸袋攥在手中。在你身边的三年的时光——以此作结。最后的最后,这也姑且算留个纪念罢。
她将那护身符用红绳穿了,挂在脖子上。
殿下,谢谢你的好意。
关上了纸门,匆匆的出了家门,却听一阵马蹄声紧跟在身后。她回头一笑,伸手摸了摸白马的脑袋,“腾霜你也来送我么?好吧——既然这样,那你就送我一程吧。”她执了缰绳起身上马。
一路飞奔,跑过夕阳垂暮,跑过月色初升,跑过繁星万点——直至一片荒原。
她勒住了马,翻身而落。看看不远处,对着那马儿喃喃道:“腾霜,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马上就要离开伊达家的领地……我不能把你带走。你是云绯岚的坐骑……太过漂亮,也太过显眼呀。等过几日进了佐竹领,那更不能出什么岔子……”说着,她将马头拨转,“回去吧……把夕子当成你的主人。”
马儿回过头来,黑如夜、明如星的大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她,迈不开步子。
“腾霜,不回去就杀了你哟。”她掏出了枪,却只是用枪柄轻轻地敲了敲它的脑袋,最终在猛的在马屁股上一抽。腾霜受了惊,长嘶一声飞奔而去。只留得她站在原地远望。
再见了腾霜。你回去,带着关于云绯岚的一切过往和记忆,就一并和马蹄灰痕散于尘土吧。
从此之后,世上再无毒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