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北天勃然大怒,抬手就是一掌,掌风凌厉而凶猛,直接便将寅菊给一把掀飞出半丈来远。
寅菊在地上直躺下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她慢慢的爬起了身,仍旧笔直的跪着,哪怕身上的伤痛让她的身子摇摇欲坠,她却仍死死咬唇一声不吭的撑着。
皇北天望着她,眼神阴鸷而恐怖。一旁跪着的一众侍女见状俱是抖得仿若风中落叶一般,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她们甚至想冲上去拉住寅菊,让她千万别求了。她这哪里是求,她这分明是上赶着送她们上路。
就在众人以为皇北天会将出言顶撞的寅菊给大卸八块时,皇北天却又忽地敛了怒气,冷冷丢下一句,“允了。”说罢便大步穿过她们径自离开。
这一急转直下的结局让众人都有些呆愣,好半晌,其中一人才蓦地回过神来,掩面哭泣了起来,却是喜极而泣。很快压抑而释然的哭泣声便连成了一片。
贵喜小跑着跟在皇北天背后,听着后面传来的哭泣声,心中不知是感慨多一些,还是感伤更多一些。明明就在昨日她们还是府中地位最高的一群侍女,如今却差点连命都要丢了,这就是做奴才的悲哀啊,主荣仆荣,主衰仆衰。
贵喜心中正感叹着,忽见前方大步流星朝前走的主子忽地停住了脚步,跟着身子蓦地震颤了一下,贵喜不知发生了何事,忙靠上前去,却在看见眼前一幕时霎时骇的魂飞魄散,撕心裂肺喊道,“王爷!”
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受了伤,皇北天墨黑的长袍上濡-湿了一大片,殷红的血液不断从他嘴里涌出,顺着衣襟坠至地上,凝成一点一点浓重的暗。他笔直站在哪里,眼见看着远处,仿若完全没有感觉一般,脸上无悲,也无喜。
“真的留不住……么?”许久,他轻若无闻的道了一声。
皇北天吐血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王府,陆冰儿本还勉强压制着自己不要在这种时候去触霉头,可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再也坐不住。只是待她赶到西苑时,却被告知不允许进入。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我家侧妃以前不也天天进去么?”陆冰儿身边的侍女柳眉倒竖的和那守门的婆子理论道。
婆子并不畏惧她,闻言只淡淡睐了她一眼,道,“王爷早就下过命令,西苑闲杂人等不可随意出入,以前陆侧妃能进入,是王妃给了特权,如今王妃不在,这特权自然也就没有了!”
那侍女没想到凤凰已经出逃了,这西苑的婆子居然还敢如此嚣张,登时就变了颜色,又想到最近陆冰儿很是喜怒难辨,她已经很久没在陆冰儿面前立功了,于是伸手便狠狠攘了那婆子一下,呵斥道,“什么王妃?那个女人已经逃走了?哪里还是什么王妃!如今这府里最大的除了王爷,可就是我家侧妃了,你难道敢不听我家侧妃的话么?还不赶紧给我让开!”
她说完便得意洋洋的等着那婆子屁滚尿流滚开,却没料那婆子眉头一蹙,上前一步,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刮子。
侍女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抖着手指指着那婆子道,“你,你,你居然敢打我!”
“我打你已经算轻的了,”那婆子冷冷道,“王爷说了,但凡敢强行闯西苑的,无论是谁,一律直接拖下去乱棍打死。而且王爷还说,王妃永远是王妃,任何人胆敢背地里诋毁王妃,一律等同冒犯王爷来处置。”
侍女闻言脸色一白,捂住登时红肿起来的脸颊,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直没说话的陆冰儿却是忽地抬眼望向西苑深处,凄然笑了起来,喃喃道,“王妃永远是王妃,这便是你对于她背叛你一事的处置的最终定论么?不追究,不降罪,不问责……你,你何至于如此为他神魂颠倒?”
“侧妃!”陆冰儿的侍女忽地惊惶尖叫。
软软瘫倒在地的陆冰儿一把拂开那侍女伸来扶她的手,定定望着远处,反反复复的呢喃道,“我就在这里等他,我就在这里等他,我要问问他,问问他……”
却是反复了几遍都没有说出到底想要问问什么。
日升日落,日落日升。
皇北天从西苑出来的时候,第一眼便瞧见那个瘫坐在门口着淡蓝衣裙的女子,记忆中这个女人一直仿若菟丝花一般柔弱,可此时她瘫坐在那里,却仿若一块磐石一般坚韧而固执,哪怕她脸上已是死灰一般的黯淡。
皇北天的视线淡淡从她身上掠过,脚步却是顿也不顿的从她身边穿过。
陆冰儿看着他绝情离开的背影,自嘲的笑了一声,“如今她不在了,王爷竟然连敷衍妾身的心情都没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