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她成为了这人群之中的一部分。
他已经是成人的模样,而她还是七八岁的孩子。她站在花灯之下,仰着圆润的小脸,眼睛倒影尘世烟火。
他就站在她的身后,听她说:“我要那个,画着海棠的宫灯。”
高高的他随手摘下那个画着海棠的花灯,递给了她。
然后,她提着花灯拉着他穿梭,猜灯谜,买胭脂香粉,吃糖葫芦,吃豆糕。听着别人夸她漂亮,看着她笑容如月。
突然觉得人间风景比起天界,总来的温暖一些。
“师父快看,那有木偶戏,咱们也赶紧去看看。”
“很晚了,该回去。”
“你说了今晚要让我尽情地玩的。”
她嗔怒一下,依旧如同往日一样,不顾他的反对拉着他往台前席地坐下。
看着人们用布偶演绎了瑞雪兆丰年的表演。
热闹赶走了人们对寒冷的畏惧,大伙儿都在期待明年春耕秋丰的来临。
最初看得很起劲的丫头,许久之后安静了下来。在一旁静坐观看的帝鸳洵低头看了一旁的她,眼睛正慢慢瞌上。
手上拿着的糖葫芦就要掉在她的裙子上,他眼疾手快接过来。
而她就在这个时候,身子睡倒在他怀里。
他还以为她都没有困乏的时候呢。
一旁的大婶一直在看着他们,在他看过去时,她朴实笑道:“小丫头长得真漂亮,你家丫头呀?”
这里人说的丫头大概是妹妹或年纪小的女孩。
帝鸳洵垂眸看了一眼白绒帽里粉润的小脸蛋,嘴角不自觉有了一丝微笑,回答道。
“嗯,我家丫头。”
“男孩儿俊,女孩儿也俊,你们家可真有福气。”
帝鸳洵没有再回答,只是微微颔首,将北宫灵抱起来离开。
“住店?瑞雪节,来祈福的人多,客栈都满了,您去别的地方可能连一间房也没剩了的。您要是不住,可能回头就给别人定了去。”
客栈人满为患。
这丫头又睡得正香。
帝鸳洵也就在这客栈住了下来。
他将北宫灵放在了床上,解开她身上的斗篷正要离开。那丫头伸手就揪住了他衣袖,睡着的时候嘴角还露出一丝娇嗔的笑容。
“不行,说了今晚让我玩个尽兴的……”
是说梦话还是醒了?
看她没醒来的迹象,帝鸳洵就要扒下她的手,她不悦地翻了个身,将他的手臂紧紧抱住。
“一会儿,就一会儿。”
是醒着的吧?
睡着了还这么赖皮的。
帝鸳洵不动,以比较撇脚的姿势坐在床沿。
“北宫灵……”
“帝鸳洵,我会长大的,你不要娶别人,等我嫁给你。”
梦里还惦记这事?
刚才因为他收她为徒乐不可支的人,原来还想着要嫁给他的事呢。要是她醒着,他必然得给她一顿拒绝,但此刻她睡得粉红的模样,帝鸳洵眉目之间,染上了几分水色柔光。
任由她抱着手臂,半伏在她身边。
这家伙温暖得像个小暖炉,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纵容自己这么靠近她。
人间的熙攘没让他觉得吵杂,而是另有一番人间烟火的滋味在心头。帝鸳洵一向克己淡泊,可这次却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睡。
外头的热闹与喧嚣随着深夜的到来而剥离,整个瑞雪城安静了下来。
直到日次的鸡鸣叫醒了黎明。街上小摊贩的吆喝,再次沿街响起。晨光越过雪域的山脉,照在白雾迷茫的屋舍之间。
帝鸳洵睁开了眼。
居然做了一个凡世间温暖平和的梦。
居然睡得格外踏实舒坦。
目光清醒,同时也记起了昨晚与北宫灵共度的时光。
此刻,那小人儿还在酣睡,暖暖的脸埋在他的胸膛,被子几乎将她整个人埋住。昨晚睡前是她抱着他的手臂,现在居然成了他抱着她在怀中。
陌生的感觉。
心跳微微有些异样,她贴着他胸膛的地方传来的温度让他的心脉又有些发烫,跳动也快了些。
帝鸳洵,你怎么能抱着她酣然入睡,一夜好眠?
算了,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无需觉得怪异。
深呼吸,怀里的人散发着暖暖的香气,类似阳光之下海棠的清香。窜海棠树窜出来的气息。他将手从那身上移开,起身坐了起来。
那丫头的脸离开了他胸膛,微微抗议着动了动。
帝鸳洵放轻了动作,低头看她。
这不看还行,一看啊,即便淡然如帝鸳洵,也当场愣住了。
床上这丫头……真的是昨晚那个小丫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