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仿佛漫不经心的说出这番话来,却让苏如绘险些惊呼出声,暗暗庆幸自己拿的是织云绸染,而不是什么苏缎杭绸、云锦湖绫。
“不消说了,齐嬷嬷看到这料子,怕是连路都走不动了。”太后抬起手来,十指尖尖,俱染好了凤仙花汁,如今腊月,只有皇宫暖房里才有凤仙花,太后这是清早起来染的,色泽正是浓艳,映在青入人心的韶影春魂上更衬托得彼此娇艳,拈了一拈,方笑道,“既然这孩子说你才不会侮辱了这料子,那么就归你做主,随便做什么,只是一件,这孩子可是把高帽子给你戴上了,可莫要让她失望!”
齐云果然喜不自胜,她是太后身边第一得意人,一向神色宁定,也只有韶影春魂这样正中她爱好的东西才能叫她真心欢畅,收起料子道:“太后放心,奴婢绝不让苏小姐看笑话就是!”
“齐嬷嬷的手艺可是太后亲口赞过的,如绘这辈子怕是都笑话不到了。”苏如绘在旁凑趣道。
因着齐云之喜,愈加帮着苏如绘说话,太后不禁笑着对苏如绘招手道:“你齐嬷嬷得了你的好处,以后怕都要惦记着督促哀家疼你了,好孩子,来与丹朱一起替哀家瞧一瞧,今儿用什么簪子好?”
这是看着齐云的面子,要送苏如绘一个体面,太后身边的钗环可不是普通人能碰的,更别说帮着太后挑选在节日佩带的了。往日这份得意一向是霍清瀣的,照今天来看,丹朱郡主显然也是极得太后欢心。
至于苏如绘,还是第一次领这份体面,她心中暗暗感激甘棠,这个生母不受宠,小小年纪就懂得托庇于太后的皇孙,对仁寿宫的人真是看得一清二楚。若非他出的这个主意,怕是即使衣服做好了,今天献上来,齐云也会在心里痛骂自己暴殄天物吧?
“太后凤仪天成,用什么都好看。”苏如绘笑着先奉承了一句,才走近到丹朱郡主身边,“郡主刚才就是在替太后挑簪子么?可有觉得好的了?”
“苏姐姐,太后的簪子太多了,丹朱选来选去,眼睛都要花了。”丹朱稚气的道,她手里拈了一支鹤衔芝草的玉簪,飞鹤簪身都是翠色,惟独芝草艳红如血,却是一颗红宝石雕琢出来的,面前划拉了五六支簪钗,苏如绘看了看,里面金珠翠玉,不一而足。
再看妆盒之中,果然是华光灿烂,令人难以抉择,而且太后的首饰何其之多?七八个妆盒还堆在旁边呢。
就是这些妆盒加起来,也不过是太后节日所用罢了。
苏如绘知道丹朱郡主如今正得太后喜欢,也不去看妆盒里的,就指着她面前挑选不定的一支笑道:“郡主觉得这个怎么样?”
丹朱郡主循着她的手指看去,却是一支琉璃翡翠多宝凤簪,这支簪子形如凤凰,簪身乃是纯金打造,然凤凰的一双眼睛乃是黑曜石镶嵌,灵活灵现,凤尾更是以玛瑙、祖母绿、红宝石、蓝睛石、翡翠、珊瑚……攒成,中间还夹杂着更为细小的琉璃珠,微微一动,便光华万千,格外夺目。在凤凰身下,还用翠玉雕琢成灵芝、仙草之状以烘托。
“太后您瞧这簪子如何?”丹朱脸上笑靥一动,双手小心的托起琉璃翡翠多宝凤簪递到太后跟前,太后笑着道:“两个孩子一起挑的应该不错,袖香觉得一会能用么?”
正为太后梳髻的袖香闻言笑道:“奴婢今儿打算为太后梳的乃是凌虚髻,正巧要一支主簪来添光彩,郡主和小姐却这就挑了一支合适的!”
如此霍清瀣与周意儿、怀真郡主进来时,便看到的是一副言笑晏晏的画面,霍清瀣眼中异光一闪,随即隐去,快步上前行礼,笑道:“太后原来已经在梳髻了,却是我们迟了,还请太后治罪才是!”
太后待霍清瀣一向与其他的女孩子不同,对着铜镜笑道:“你日日来的那么早,今天晚一点也没什么,反正哀家还要收拾呢。”
接着霍清瀣身后的周意儿与怀真郡主齐声请安,太后道了个免字,这几人瞧见苏如绘立在太后近前,竟与丹朱郡主同一处,都是既吃惊又暗恼。太后有意在腊八节后令苏如绘搬出琼桐宫,重新住回鹿鸣台,这是这些天来宫里都清楚的事。
可是这些人万万没想到,腊八清早就看到了苏如绘如此得太后赏脸,心里都极不是滋味。
霍清瀣尤其恼怒,苏如绘并不知道,她站的这个地方,正是这几天霍清瀣所站之处,于是霍清瀣定了定神,见袖香刚巧替太后抿好最后一缕碎发,巍峨高耸的凌虚髻恰恰成形,便上前笑道:“太后今天想用什么钗环?”说着就要去拿妆盒。
却听丹朱天真的笑道:“瀣儿姐姐,太后今天要用那支琉璃翡翠多宝凤簪,是苏姐姐挑出来的呢,你瞧好看么?”说着指了指妆台上的一支另放的簪子。
丹朱郡主为了不在太后面前居功,便将挑选簪子的事都推给苏如绘,哪知落进霍清瀣耳中却是另一番感受,她勉强笑道:“是么?如绘妹妹的眼力自然是好的。”
后面的怀真郡主虽然被太后冷淡,但她究竟身份不同,倒不如周意儿那么拘束,微笑着答话道:“昨儿我还叮嘱从寒早些喊我,刚才在外面遇见瀣儿姐姐,只当没迟到,却没想到苏小姐那么早就从春生殿过来了,我们都比不上苏小姐殷勤。”
苏如绘听出这话是在讽刺自己谄媚太后,她心中冷笑,口里却淡淡道:“臣女早先卤莽,冲撞了郡主,说起来虽然受了责罚,但还没机会当面与郡主赔礼,今儿正巧众位娘娘还没到,便请太后做个见证,还请郡主饶了臣女罢!”
说着不等怀真说话,苏如绘便扑通一声跪下,恭恭敬敬的要行大礼!
怀真眼角瞥见太后的脸色有点僵,心中的怒火实在难以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