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喜欢贵妃这是整个帝都都知道的事情,周皇后宠爱不如贵妃,可她正宫的地位谁也越不过去,贵妃再比她得宠,但在周后面前始终都是低人一等!贵妃!说的好听,也不过是个妾罢了,即使她嫁的是皇帝……哦,不对,妾只能说纳,妻才是娶!”安氏冷冰冰的说道,“将来有资格同入梓棺的,也只有周后!这就是天家!任是什么宠爱也比不得江山重要!”她盯着女儿,一字字,冷如玄冰,“今日,皇帝可以为了江山捧得你如珠如宝,他日,也可以随手将你弃置泥中!再过一日,有了比你对江山更重要的选择,你又算得了什么?跟一个以大位为目标的皇子说真心,你是做梦没醒,还是在宫里待糊涂了?”
安氏切齿道:“你发了疯,我可没疯,苏家也不疯,你倒是信了他的真心,等回过头来,他不要你了,或者他不再喜欢你,你打算怎么办?苏家能够护得住你人不受苦,可谁也护不了你的心不受伤!我的儿,你年纪小,如今又正是感情好的时候,只看得到情之一字的甜蜜处,却不想这既是世间最芬芳甜蜜的糖,也是最锋利伤人至深的刃!你以为你会一直尝着那甜味么?你以为你运气就这么好,出身门阀望族,幼年被选进宫,锦绣堆里长大,遇见青梅竹马,从此比翼双飞、一世无忧?古话常说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你怎么不想一想你凭什么有这样的好命!”
“母亲真是可笑。”苏如绘撇嘴,“我命好,你不高兴吗?”
安氏没有笑,而是沉着脸:“月无常圆,人无常好,你一个劲的帮着楚王说话,就算没动到十分真心,也动了六七分,若将来他负了你,你将何以自处?你虽然从小就进宫,家里也没来得及教导你多少诗书,可《诗》总是你师傅替你讲过一些的——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我儿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太让我与你父亲失望了!”
“……我不是周后,也不是霍贵妃!”苏如绘沉默了片刻,才悠悠的道,“周后不如贵妃受宠,那是因为陛下先看中了贵妃为后,但因太后的缘故才改立周后,陛下心里已经有了贵妃,周后自是难入陛下的眼。我也不是贵妃,最重要的是,甘然不是陛下,他若成功,绝不会让其他人来占了我的位置!”
安氏觉得再说下去自己今天就走不出这间偏殿了,便淡淡道:“随你怎么样吧,或者我还应该让你三哥悄悄暗示太子,让太子求太后把赐婚的懿旨早日下达,你才能稍微清醒一点!”
“太后是不会这么早发懿旨的。”苏如绘很有信心,“太后那么喜欢小霍氏,为了让她将来母仪天下,可谓是用心良苦,我的家世已经压了小霍氏一头,就算太后只想让我做小,又怎么会允许给我赐婚的懿旨抢在小霍氏前面发下去?那样的话,也不必做什么手脚,庆贺的排场略认真一些,小霍氏怎么也赶不上,她还是要做正妃的人呢,岂不是简简单单就被打了耳光?太后怎么会让她丢这个脸?必是要等给小霍氏正式赐婚的旨意下了,才轮到其他人,这样一众仪式自是以霍家为首,我们只有跟着减降的份!”
“你倒是想得清楚!”安氏冷笑,觉得骨子里透出无力来,“如绘,你难道一点都不为家族着想吗?苏家千年望族,你作为嫡系嫡女,就真的忍心看它面临险境?”
苏如绘诚恳道:“母亲,门阀若是这般容易倒,那也不用谈传承千年了!”
“你!”安氏额角青筋突突直跳,风仪全无,苏如绘嘟着嘴:“再说事在人为,母亲从来都是一个劲的反对,却不想想若是此事可成又怎么样呢?”
“如今不是改朝换代,咱们苏家不缺一个从龙之功!”安氏咬牙切齿的,再也待不下去,甩手就走,“罢了,你这么不听劝,只看你将来有多少眼泪掉!”
苏如绘见安氏含怒而去,也不追赶,只扬声道:“委屈嫂子了,替我告诉外面,我还醉着!”
裴溪和不知道她们母女到底谈了什么,但见安氏脸色也知道谈的不好,但小姑说话又不能不理,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一声,不多久,就听到屏风外门开合之声,偏殿里又只剩下了苏如绘一个人,她重新缩回被子里,嘀咕了一句:“这回倒是最轻松的一回!早知道前几年就多喝几碗过来睡到宴散再走多好!”
苏如绘在床上打了个滚,抱着被子,耳畔却又响起了安氏的呵斥“只看你将来有多少眼泪掉”!她无端感到一阵寒意,忍不住停了动作,愣愣出神:“难道我真的错了么?可是……”她低低一叹,眼底倏忽锋芒毕露,“若真有那么一天,我情愿决绝的死,也绝不会掉眼泪的!”
她沉默良久,才重新恢复了懒洋洋的态度,靠在被上,不知不觉又渐渐睡去。一直到宴散,丹朱几人来寻她,才再次被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