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荣臻说:“人总有一死。将来,我来这里,来陪这些士兵、科学家、工人……”
李福泽被强烈地震撼了,他眼里噙着泪,用力点点头。
1992年,聂荣臻去世后,部分骨灰安放在了他亲笔题写园名的“东风革命烈士陵园”之中,在他的身侧,陆陆续续安葬着他过去的老部下们孙继先、李福泽、栗在山、高震亚等等。这也许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墓地,因为这里安葬的,既有元帅,也有将军、科学家、普通士兵和职工群众。
114.氢弹设计不能停下来,再难也要按期完成文化大革命爆发后,青海金银滩核研制基地虽然极为偏僻,但是运动却搞得“轰轰烈烈”,两个造反派水火不容,踢开党委闹革命,整个办公楼做了武斗司令部,把里面的人都给轰了出来。昔日宁静的草原,变成了武斗的场所,大喇叭整天高喊革命和战斗口号,零零星星的枪声,让人不寒而栗。
科学家们就是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研制氢弹原理试验的装置,以求早日进行氢弹原理试验,检验氢弹理论设计的正确与否。
吴际霖因为家庭出身问题,两派轮流斗他,给他戴高帽游街批判,回到办公室时,他时常脑袋上都是糨糊,他顾不上擦干,就满头糨糊来开会。为了不耽误氢弹原理试验,并且为了确保质量,王淦昌、郭永怀、陈能宽等科学家建议,核装置设计与制造紧密配合,边设计边制造,平行交叉作业,争取时间。
吴际霖后来活活被整死了。听说他的事情后,他母亲想不通,在大衣柜里上吊自杀。他夫人精神失常,跳河自尽了。他的两个女儿来看李觉,给李觉带来一封信,希望帮忙澄清吴际霖的问题。自身难保的李觉在那个时候没有办法帮助他们一家。文革结束后,吴际霖获得平反,李觉又把信还给他的两个女儿,说:“做个纪念吧。”
吴际霖一家的遭遇,令人唏嘘。这位中国核工业战线的有功之臣,值得我们永远铭记。
在北京的邓稼先,也不能幸免。
有一天傍晚,他回到北医三院的家,看到家门前一片狼籍,屋门上,砸上了一块块煤泥,这些煤泥是用尿和的,臭哄哄令人窒息。推开门,家里也是一片狼籍,窗子破了,书房里,书籍、手稿满地都是。他心疼地蹲下来,一张张地捡拾手稿。
身后有响动,他回头一看,是妻子许鹿希进来了。许鹿希一身疲惫,头发凌乱。邓稼先问:“他们,批斗你了?”
许鹿希说:“硬说我是彭真、刘仁黑帮分子,可我根本不认识这两人啊。”
邓稼先伸手揽住妻子,妻子眼里涌出两行泪,邓稼先替她擦去,安慰道:“希希,要挺住,啊?挺过去,就没事了。”
许鹿希后来回忆说:“邓稼先从事特殊工作,他本人受到的冲击小一些,我那时是医学院的教授,天天挨批,运动几乎将我逼到绝境。那时我身体很弱。可以说,风一吹就倒。稼先常常骑自行车来单位接我,经常加班,他也很疲倦,没有力气骑着走,他就推着我走,一边摇摇晃晃走,一边宽慰我:希希,会好的,会过去的,要挺住……”
北京花园路核武器研究院,墙上,贴满了大字报,有批判周光召的,批判邓稼先的,批判于敏的。说周光召是“推行刘少奇资产阶级路线的代表”、“资产阶级反动技术权威”。
周光召迈着沉重的步子上楼,来到自己办公室门口。办公室门上,也贴满了大字报。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办公室的门,钻进屋,生怕把大字报碰破了。
就这样,一到办公室,他顾不上别的,坐在桌前,拿起一组数据,用一个计算尺进行计算。
那段时间,周光召也是因为出身不好,父母在国民党时期干过,一开始就被当作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家被抄了三四次之多。可他并没有放松对氢弹的研究。
周光召回忆道:“那时正好在突破氢弹的一个关口,我虽然也有一些消极的情绪,但是我想无论如何要把事情做下去,因为如果中国的氢弹不能够爆炸的话,显然我们的历史使命没有完成。我就想,把这个做完了以后我就要退出了。”
他又说:“我想我有错误大家尽可以批评,我还是问心无愧的,尽管我对文化大革命并不是很理解,但我不想停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