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生来自现代,他比郑芝龙、郑成功这些古人看的更宽,他能看得到两百年后,而即使如郑成功这等民族英雄的眼界都难免有局限性。
这不是说他比郑成功的强,民族英雄不是人人能做的,方生做的仅仅是想让这个中国走的更远而已,而不是维护所谓的大明,不外如是,仅此而已。
在等待方生的途中,郑家传来的消息让郑芝虎面色一变。
荷兰人和刘香的联军数日前曾进攻厦门,趁着郑家水师来不及调集击沉了郑家水师二十余艘,因此郑家才狠下心来和荷兰人以及刘香翻脸,至于邸报上的大明水师船只也有被击沉只是拿来应付福建巡抚邹维琏而已,这样才能逼得邹维琏不得不和郑家站在一起。
可即使如此,邹维琏依然派遣属吏向这些西夷送去了二十五头牛、二十五只猪和一百只鸡,希望荷兰人不要再伤害百姓,使他们可以继续安心耕种。
这个消息自然瞒不过郑芝龙,也让郑芝虎面色一变,即使如一旁的方生都暗骂邹维琏此人愚蠢,枉费崇祯皇帝所送的‘天下第一清忠’的牌匾。
邹维琏此人,字德辉,一字德耀,号匪石,江西新昌人即今宜丰县谭山镇龙冈村人,万历三十五年的进士,如今官至福建巡抚,也算是清廉的官吏,要不然也不会送给荷兰人的礼单那么轻了,更别说这些猪牛只是百姓自发凑齐,而不是邹维琏买来的,他邹维琏虽然是福建巡抚,但大明一朝官员的俸禄本就是历朝最低,有时候为了应付同僚,家中剩下的银两刚够生计而已,何有拿得出钱来。
所以郑芝虎心里虽然不满,却也不敢有所怨言,郑家如今有着局面,倒有一半是福建巡抚邹维琏的提拔,虽然事后邹维琏和郑家有了罅隙,邹维琏意图禁海,这几乎就等于断了郑家的财路,自然就引得双方不合,但也仅限于表面而已,暗地里郑家对邹维琏还是支持的很。
这次预谋攻打荷兰人和过去的同行刘香,郑家并未问过邹维琏的意见,郑芝龙虽然如今只是个五虎游击将军,福建的水师却十之八九掌握在郑家手上,邹维琏压根调不动福建水师一兵一卒。
却没想到邹维琏此时却跳出来拖后腿,还是如此这般寒酸,就连郑芝虎自己都为邹维琏这点家当脸红不已,除非荷兰人和刘香集体发疯,要不然只会以为这是奇耻大辱,而不以为是招抚。
邹维琏是福建巡抚,若是他坚决不同意攻打荷兰人,而是想息事宁人,就算是郑芝龙不满也没用,除非他郑芝龙打算再次逃上海去当海寇,到时候别说一个郑芝龙不同意,就连郑芝虎过惯了安逸的生活,都不想弃了福建这么大一份基业继续去海上当海寇。
“这个老匹夫,真是读书读傻了。”郑芝虎看着信件,满脸不满的叫骂道,丝毫不掩饰对邹维琏的不满。
郑芝虎不是郑芝龙,他虽然也知道邹维琏对自家帮助不小,可这再大也大不过自家大哥郑芝龙去,如今邹维琏的主意又和自家大哥截然相反,能有好话才怪了。
“方当家,你说是与不是?”郑芝虎将书信递给方生,问道。
“哈哈,话不是这么说的。”方生笑了笑,郑芝虎诧异的道:“方当家此话当如何讲,难不成他邹维琏那老匹夫还能改了主意还不成?”
方生神秘的笑了笑,道:“车到山前自有路,郑游击静等就可。”
郑芝虎嘴中嘟囔两句,颇有些不欢喜,倒不是对方生有意见,而是在家中兄长郑芝龙也向来如此,他郑芝虎虽然不喜欢,可也得听着。
谁让外面传的是龙智虎勇,他郑芝虎听着大哥郑芝龙的也是理所当然。
“某的意思本是瞒着福建巡抚邹维琏那厮,就怕大哥不肯,既然方当家如此笃定,某去准备就行。”郑芝虎应道,一脸喜色。
这倒不是他不知道掩饰,而是实在恨得那个刘香牙痒痒,相比较荷兰人,郑家更在乎的是和荷兰人的贸易,就算打完了这一仗,接下来还是要和荷兰人贸易,少不得又要修好,本就是可有可无。
可刘香不同,刘香是海寇,郑家曾经也是海寇,凡是遇到商船向来也是劫个一干二净,郑家过去干的利落,但现如今不行,当海寇能截来的货物再多也赚不到大钱,而垄断大明沿海的贸易,光是一年的白银进项就达上百万俩,养着三万甲兵,战船上千艘,就算是大明的正规水师加在一起恐怕都敌不过一个郑家,更遑论郑家的实力还不止这些。
所以郑芝虎的打算反倒和方生有着同一个目标,只是郑芝虎有羁绊,而方生没有,郑芝龙比郑芝虎更顾全大局,所以他需要一个刘香牵制邹维琏,养贼为重,郑芝龙上面同样有个邹维琏和大明朝廷,如果大明没了海患了,自然就用不着他郑家了,到时候就算郑家再是家大业大,也不过是到时朝廷的一纸文书,最好的结局也就是个从新沦为海寇而已。
方生能想到这一层,郑芝龙自然不会想不到,这才有了刘香虽然被越打越弱,却也依旧猖獗不已的缘由,他郑芝龙需要他刘香当个理由而已。
若是刘香这个理由不够格了,这才接着有了郑家部署李魁启和钟斌的先后叛离,说到底,也就糊弄这个大明朝廷和福建巡抚邹维琏而已。
同样的,邹维琏也不是笨人,读书人没一个是笨的,他们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敢去想而已,即使敢去想也不敢快刀斩肉麻,这才有了将郑家养虎为患,等到想斩断,却发现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邹维琏制止郑芝龙擅自开战,也心怀仿制郑家越发难制的原因。
这就是局限性,也同样是方生最大的优势,再智如妖人也无法看透数百年后的事情,他们注定比方生差上数个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