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落选
2015-09-13 作者: 戴三多
002落选
002落选后到她那里寻找慰藉
会议由市人大主任王建国同志主持,在主席台前排就坐的还有省组织部副部长谢子兆同志、市委书记钟响同志、代市长秦思民同志、市政协主席周书勇同志以及其他市委常委,林子达和范德贵作为副市长候选人,也与其他一些老同志坐在主席台上。
等秦思民同志代表上一届市政府作完政府工作报告,王建国主持市长的投票选举工作。投完票就是休息,然后吃中饭,下午三点接着召开副市长的投票选举工作。
因为离吃中饭还有一段时间,钟书记、秦思民到了谢副部长的房间,邀请他斗一会地主。反正是娱乐,谢子兆也没拒绝,便和他们一起斗地主。正娱乐中,王建国打来电话,告诉钟响,说秦思民市长的得票没有超过半数。
钟响听了,马上把这个情况向谢副部长汇报。这还了得!谢副部长一听,把扑克牌一甩,骂将起来。
秦思民作为市长的唯一候选人,是等额选举,只要票数过半,就可以顺利当选,没想到票数没过半,也就意味着他不能当选。他可是省委指定的市长人选,,怎么能够落选?
肯定是有人串联,想破坏选举秩序,我建议谢部长您重新组织选举。见谢子兆的额头渗出了汗,钟响知道他急了,忙提出建议。秦思民当然比他更急,要是通不过,他这个市长就落选了,岂不冤枉?他惨白着脸,说谢部长,钟书记,肯定有人搞串联中伤我,即便我有什么问题,代表们的票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谢副部长心想,如果你没问题,代表们的票确实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秦思民能不能当选的问题,而是这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这是危险信号。当务之急,是做通代表们的工作,让他们投票选上秦思民,消除负面影响。
想到这,谢副部长说,钟书记,你马上召集市委常委会和副市长会,每个人联系两个代表团,务必做通他们的工作,有什么意见事后再提,不要把情绪放到党的选举这样严肃的事情上来。下午一开会,先进行市长的投票选举,要保证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得票率。另外,介于范德贵同志在教师进修学校会计卷款潜逃问题上处置不利,造成了恶劣影响,也和代表们交流清楚,范德贵同志只作为差配参加副市长的投票选举。
好在事情还有转机,在钟书记他们的共同努力下,最终秦思民在第二次投票选举大会上,以全票通过。当然,更大的赢家是林子达,他稳稳当当地被选上了德都市副市长。
市教育局局长范德贵竞选副市长落选了,有两件事情亟待处理,一是进修学校会计谭九卷款潜逃的事,一是考虑下一任局长的人选问题。
之前,他在一部官场小说中读到差配一词,明白差配的意思是县、市政府搞换届选举,副县长、副市长差额选举,得找个差配。小说中拒绝当差配的物价局局长和愿意当差配的镇党委书记的下场都不好,一个被县委书记整得锒铛入狱,一个受刺激居然像中举的范进一样发疯了。
没想到小说中人物的命运也落到了他的头上,让他好几晚辗转发侧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一方面,他为自己能成为副市长候选人而兴奋,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会有当市级领导的机会。祖上范家三代都是农民,市教育局局长是他这一系中最大的官了,而这官居然还有大的可能,能不让他兴奋?
可是,一旦选举结果出来,范德贵在沮丧地发现,这次选举之所以把他列入了副市长候选人,有关当局只不过是把他当做差配,说白了,就是把他当做垫背的,好让其他竞争者脱颖而出,顺利当选。
田忌赛马中对方用最强的马对对方最劣的马,自然稳超胜券。在这场博弈中,对手是市党委办公室主任刘星宇,已经是上一任市委常委领导内定的副市长人选,除非他犯什么政治错误才有可能当选不上这个副市长。
你想想,刘星宇最傻,也不会在选举前弄出什么是非。落选对于范德贵来说,就是不争的结果了。人啊,命运都是他的主宰者,是当农民的料就当农民,是当局长的料就当局长,是当副市长或者市长就当副市长或者市长,没得说的。借用古话,就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另一方面,他已经能够感到自己的政治生命到此为止了。这次上不了,自己的年龄已经到了四不去无不上的年龄,不是被安排去政协就是去人大,而且没有正职的资格,能当个副职什么的,就阿弥陀佛了。
总之,他会离开这宁市油水衙门之一的教育局局长的岗位。当务之急,就是马上处理好谭九的事,推荐好下一任局长的人选,这两件事他必须把它当做重中之重进行研究。因为,这两个问题相关联,左右一个处理不好,将直接关系到他的晚年幸不幸福。
落选后的两天,范德贵都没有出门,觉得自己有点窝囊,面子上过不去。到第三天,他想他该给小李湘打个电话了。他是从家里出门后,独自一个人行走在上班的路上时打的。他习惯于这样给小李湘打电话,让手机铃声把她从香甜的睡梦中吵醒,然后听她那特别的声音。
这个女人的声音有点像春天里嚎春的母猫的叫声,很容易让人窃听,并让窃听者产生暖昧的想法。只有在大街上,范德贵才觉得安全,又具情调。
小李湘开口就说,亲爱的,选好了吗?
范德贵说,么有,我入了一个别人预先设计好的政治陷阱,我是去替别人选的,而不是替自己选的。
小李湘没有安慰他,而是开怀大笑起来。笑完,她说,我听说秦市长都累病了。
范德贵惊了一下,说这事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问了之后,他才想起小李湘也是秦思民的地下爱人,她知道他病了也就不足为怪了。
小李湘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姓范的,我可告诉你,你别瞎想,我的喉咙有点痛,昨天我去医院看了下,听一个朋友说的。
其实,范德贵并没有什么不快,他更希望小李湘与秦思民有关联。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觉得和市长公用一个爱人,居然有一种痛感。如果不是这样,他早就离开小李湘。天底下漂亮女人多的是,何必纠缠于一个和好几个男人有染的女人?
很显然,小李湘只是顺便说说说,并没有把秦市长的病与自己的某种利益联系起来。之后她快活地笑了笑,说你没选上好像不是因为别人设计的政治陷阱,而是被你自己的人拉下马的吧。
怎么,你也知道谭九的事?范德贵叹了口气,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真没想到自己会被谭九害了。一提到这事,他就痛苦万分。谭九的事已经报案,检察机关正着手调查,听说他已经乘飞机逃到了广东。
你没选上就好,选上了你就不要我了,就去想别的女人。只有没选上,你才会时刻想起我,下班后你过来吧,我为你的落选而庆贺。小李湘又把话题扯回来。范德贵脸色一沉,啪地一声把手机关了。过了一会,他又冷笑一声,心里美滋滋地想:这个丫头片子,原来并不希望我选上呀,等下看我怎么收拾你!
教育局大楼要上一断坡,平时范德贵爬习惯了,可今天他觉得很不习惯。他想,老子要是再干一年局长,一定把教育局大楼迁到平地去。走进教育局大门,遇到的全是局里的熟悉面孔。他们都毕恭毕敬地向他点头,有时还很大声地喊他范局。
范德贵习惯地朝他们笑笑,心里明白,不管那些毕恭毕敬钟有多少虚假的成分,甚至还有人在看他落选的笑话,但他依然一副职业性微笑。这其中,有居高临下的意味。不管怎么说,好歹我经过了一轮副市长的竞选,这种经历不是人人都能拥有。即便我落选了,好歹我现在还是你们的局长,还是可以左右你们的命运,你们还得听我的。
他非常清楚现在在行政机关工作的那些人的命运,多数人一辈子都是接受别人的管理,而从来没有管过别人。教育局的人也一样,大多数人一辈子只能当一个普通的公务员,因为各种说不清的原因使许多有能力的人失去了提升的机会。
在这些人当中,有的本来只是一些平庸之辈,有的即使凶怀报国之志,身怀济世之才,一旦不用他,也会成为垃圾里的金子,永远暗淡无光。因此,范德贵有理由认为,即使个别人看他的笑话,他也会毫不在乎。他的光已经发挥到了极致,用不着跟他们计较得失。
只是,他还是感觉到了世态炎凉。
在拐弯上楼时,范德贵看见楼下有几个年轻男女在开说笑,夹杂着荤话。他朝后面看了一下,副局长周胜利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走在他的后面,腋下夹着一个褐色公文包。
走到前面,范德贵又停下来,对周胜利说,等下你到我的办公室来。周胜利答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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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胜利本是下面高中的一个校长,因为善于钻营,被抽调到市科技局当副局长,在那里干了一年之后才调到教育局的。见他脑瓜灵活办事也贴心,范德贵很赏识他,予以特别关照,把他确定为常务副局长,主管全市的教学工作,在四个副局长中居第一把交椅。
范德贵之所以这样安排,最先就是想好了的,以便以后实现权力的顺利交接。局里的人都知道,未来的教育局局长肯定是周胜利当局长无疑,大家这样认为,范德贵也是这样认为的。
进了办公室,范德贵先泡了杯上好的芙蓉毛尖茶。然后,他把门关上,再次拨通了小李湘的电话。
小李湘接通手机,就火气冲冲地说,你不知道我在睡觉吗?怎么又打过来了?
范德贵说,我就知道你还在睡,偏要把你闹醒。
什么事嘛,你快点说,我还想睡觉。听她的声音,迷迷糊糊的,确实有点没睡醒的味道,话语显得含糊。
范德贵说,你说秦市长病了,这事千真万确吗?
小李湘说,我哄你干嘛,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市长的身体?老娘感冒了,你连声问候都没有。
范德贵这才想起刚才小李湘确实去过医院,自己居然没去问她干什么,急忙哄道,宝贝,我不是因为落选了,心里不舒服,想不清事嘛,好了,别生气,等下我好后补偿。你赶紧给我问清楚,秦市长在医院的哪个房间,几楼几号。我单位有事找他。
范德贵知道小李湘和中心医院的几个护士关系不错,叫她打听这个消息最好不过了。不到十分钟,小李湘就把电话打过来了,告诉他秦市长住院的具体情况。末了,她还叮嘱说秦市长不允许护士把他生病住院的事外传,以免引起麻烦。小李湘说有重要事情之后朋友才告诉他的。
范德贵说,我找他肯定是有重要事情,又不是去上防。
刚放下电话,周胜利推门进来,很诚恳地说,范局,么子事?
坐坐坐…范德贵一边招呼,一边递给他一根烟,自己也抽出一根。适时地,周胜利拿出打火机,帮他点上火,然后自己也点上火。
范德贵抽了一口烟,说听说秦市长病了,正在住院。
周胜利说,哦,什么时候病的?这段时间在搞换届选举,应该是累病的。
好像民间有什么对秦市长不利的传言,范德贵咯噔了一下,说志强,你听到什么议论了?
周胜利压低声音,说听说秦市长落选了,后来搞第二次选举才选上了的,华夏党真厉害,想要那个落选就哪个落选,想要哪个选上去就选上去,范局,您德高望重,让全市的教育形象连上了几个台阶,论资历论贡献哪个能超过您?
这番话要是别的副局长说出来,范德贵会以为是讥讽他,不过从周胜利的口中出来,没有这种感受,他反而觉得是在帮他鸣不平。他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都过去了不谈了,现在要做的事我们得去关心一下秦市长,而且要抓紧时间去,我叫你来就是这个意思,我手头有事,你代我去看望一下。
周胜利听了,心头一喜,很机敏地说,怎么个看法?是买点营养品还是买束鲜花,还是用其它的形式?
范德贵瞪了他一眼,说你不是明知故问嘛,市里的领导哪个不是生一次病发一次财,按惯例去办。
惯例就是以钱代物,去看望生病的领导,美名其曰慰问。虽然这是极隐秘的事,但要办起来,还得把话挑明才好办,毕竟自己不是一把手。周胜利试探着说,是送送一万还是两万?秦市长会收吗?要是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在怎么办?
范德贵说,书记、市长两万,副市长、副书记一万,你又不是没跟我去办过事,这个也要来问?我打听清楚了,病房里没别的人,就他老婆在。秦夫妇看管得紧,这样的事肯定不会让别的女人沾手的,会亲自去料理,你放心去。
周胜利想,给上级领导送钱一般是好事,有人情的事情,这种大人情不能由他一人独享,得把局长叫上才对。于是,他说范局,还是我们一块儿去吧,这样方便些,再说了,我是副局长,您是正局长。
范德贵又瞪了他一眼,说看你这志气,就永远当副局长?我不是说了我有事嘛,你得好好锻炼锻炼,到时候我退居二线,这位子就是你的。
周胜利听明白了,说那好吧。于是,他抬起脚步准备出门,走到门口又回头说,要跟他们通通气吗?
范德贵说,他们是谁?
周胜利说,就是其他三位副局长。
范德贵拉下脸来,说那不就等于发告示了吗?你也不多长几个脑子,能这样办吗?这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秦市长知,其他人都不能知道。
哦,我知道了。周胜利笑了笑,然后出去,留下一串欢快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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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达也在住院,不过不是在市区,而是在省城。其实,腰间盘突出手术不是大手术,在德都的人民医院、中医院都可以做手术。做手术肯定得要唐果来照顾,可他没有告诉唐果,也不想告诉唐果。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昔日肌肤相亲同铺共枕的夫妻,因为感情破裂可以反目成仇甚至恶向胆边生欲置对方于死地。虽然,自己与唐果的关系还没恶化到这地步,可心中芥蒂已生,有很强的排斥心理。一个丈夫住院做手术,最为妻子都不来照顾,毫无疑义这对夫妻肯定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林子达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夫妻关系不好。如果在德都,这事肯定会让人知道。
当然,他也没告诉夏雪。要是夏雪知道了,肯定会来医院照顾,要是碰上了熟人,那就等于告诉别人,德都市副市长林子达的地下爱人是市旅游局的副局长夏雪,必定闹得沸沸扬扬,自己这个副市长刚选上又得下台。
可做手术肯定得有人陪护,后来,林子达想到了老同学宋劲。老同学就是老同学,临危受命,马上放下手头的工作,送他到省城的一流医院湖雅医院治疗。头两天因为还不能下地,宋劲基本上呆在病房照顾,接屎接尿,忙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