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闪，不但没有躲过麻烦，还真惹来了麻烦。殷明看见了，急忙大声喊，戴校长，戴校长，你来下。

听到校长喊他，戴效章急忙返回去，站到校长办公室门口，说校长，您找我。

殷明满脸堆笑，招了招手，说戴校长，你进来下，这是美术培训机构的林校长，介绍你认识下。

戴效章进去，脸带微笑，伸出手说，林校长，幸会幸会。

他娘的，这些假洋鬼子，去年老子还给过你好几千块钱的回扣，现在居然装作不认识。他冷着脸，象征性地和戴效章握了握手，说戴校长，幸会。

戴效章当然认识林新，只是在这个场合下，说不认识好一些。要是他也说出自己得过他回扣，岂不惨了？钱数虽然不大，可传出去还是影响不好。

殷明说，效章啊，林校长给学校的赞助费我全部上交了学校财会室，你当时是看到了的，你给我证明给林校长看。

什么，殷校长要我证明这个？我哪个时候看到他接了林校长的钱，哪个时候看到他把钱交到了学校财会室？戴效章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支吾着说，哎，是的，哦，对了，好像是去年。

殷明说，戴校长，我把情况写个说明，你在上面签个证明人，然后带着林校长去学校财会室领钱。

唔，唔，好，好……戴效章含糊着。

很快地，殷明就在领条上写明情况，又要戴效章以证明人的身份签好名字。拿着领条，林新跟着戴效章去一楼的财会室。

这样子就能领到钱？戴效章一边走一边想，要是这样就能领到钱，那校长和其他领导一年不知道要领走多少钱？到了财会室，既是会计又是出纳的小娟看了下领条，又看了了领钱的人，还看了看陪同的戴效章，确认这张领条没有造假之后，便签上自己的名字，从保险柜里拿出两沓钱，放到验钞机里，数出一万五千块钱，交给林新。

林新接过钱，亲吻了一下，从里面抽出四张，给了两张给小娟，给了两张给戴效章，说谢了，自个儿买点零食吃，走了。说完，他把钱放进包里，扬长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戴效章和小娟。

晚上，吃过晚饭，戴效章接到殷明电话，说到香格里拉吃夜宵。香格里拉是酒店中的王牌，在芙蓉镇这样的小镇自然没有，是假冒伪劣产品。不过，这家夜宵店的口味也还可以，老板娘比较厚道也漂亮，八中的老师喜欢去那里吃夜宵。

到了夜宵店门口，老板娘看见了戴效章，马上露出久经训练过的笑脸，说戴哥哥，你来了，校长他们在二楼等你呢。

美女老板，生意好啊。戴效章一边招呼，一边上楼。到了二楼，他就听到了殷明很张扬的谈笑声。也是的，在芙蓉镇这样的地方，最大的官就是镇委书记，比较而言，在当地殷明夜算一个人物了。

循着谈笑声，戴效章找到了吃夜宵的房间。里面除了殷校长外，还有出纳兼会计的小娟，还有一个陌生男人。

哦，好热闹啊。戴效章进去，热情地招呼。毕竟，他是学校的二把手，平时和殷明的关系也好，犯不着拘谨。

效章，来，过来坐。殷明招呼着，要他过去坐。

等他坐下，殷明又介绍说，这是我们学校的副校长戴效章同志，这是博野文化传播公司的胡总。

被介绍的两个人都站起身来，伸出手，礼貌性地握了握手。

很热闹地吃了一会夜宵之后，殷明说，戴校长，吴会计，为了响应范局长提出的生命化育人计划，我们学校三个年级全部征订了生命化育人丛书，你们两个和小胡谈下，看总共要征订多少套，然后把钱打到指定的账户上。

原来吃夜宵是为了征订生命化育人丛书！这套丛书，牌子好听，生命化育人，关注学生的个体生命，从生命的角度去育人，其实呢，只是把辅导书换了个说法，实质还是辅导资料。因为参与了编写，戴效章深知其中的窍门，在肚子里直笑。当然，因为主编是范德贵，这个书就不是一般的辅导资料了，征订与否和征订得怎么样，就成了衡量一个学校校长政绩的指标。

戴效章一边吃夜宵，一边把学生的总人数统计了一下，全校目前高一年级240人，高二年级460人，高三年级520人，合计1210人。书商胡根据每个年级的学生数目，结合书价，很快给出了一个钱的总数：110600块钱。然后，他说，根据公司的规矩，这个钱数是按书的定价收的，到时候等钱到了账户上，我会分别按30(百分号)、15(百分号)的回扣返回给殷校长和戴校长、吴会计的。

全市有15所高中120所中小学，近十万中小学生，如果都按这样的数字去征订，博野文化公司要赚走多少钱？相对而言，各个学校的校长、副校长、会计得到的是小利，不过，数目也不小，像一中那样的大学校，有近四千学生，加起来数目就大了，一学期得个三四万，一年就是七八万，三年下来，就可以获取二三十万，是其工资的十倍。

听到这些数据，戴效章一边惊叹，一边为自己也能从中分小块蛋糕而高兴。有个时候，处在某个位置，所分到的蛋糕，不在于大小，而在于有没有资格。

唐果死后的第五天，林子达到了省城。这次，不是他主动去的，而是谢子兆副省长通知他去的，陪同的还有夏雪。一路上，他没有说一句话，一直冷着脸，好像与夏雪有不共戴天之仇。

夏雪知道他恨自己，也不招惹他，就专心开着车。到了省城，她没有把车开往谢子兆的住处，而是开往省政府。省政府是上个世纪的建筑，显得很古朴，两只威武的狮子立在大门口，两个武警正在指挥车辆出入。

到了大门口，夏雪把车停下，等待检查。一个武警过来，问夏雪做什么的。

夏雪说，我们是德州市政府的，已经和谢副省长约好。

见来访者开着高档小车，着装端庄，不像是是上防者，武警退了下去，挥手示意可以进。林子达是第一次进省政府，不免打量了一下车道两旁。见里面古木参天，布局精致，他不免深深地叹了口气。

林子达知道，谢副省长找他来肯定是为了唐果的死。这五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一方面，作为死者的丈夫，他得问公安局了解案情，为唐果伸冤；一方面，作为市政府的副市长，他得做好唐果家人的工作，不出现新的问题。现在民间的说法是认定房地产商勾结政府谋杀了上防村主任唐果，认为有三大疑点：第一，芙蓉大桥上装有摄像头，却没有拍摄惨案发生时的情景；第二，芙蓉大桥本是四车道，肇事车却是逆向行驶，不是故意撞人为什么要逆向行驶；第三，惨剧发生后，警察为什么来得这么快，不积极处理事故，却先把肇事司机保护起来。

谢副省长很忙，出来接待的是他的秘书李磊。李秘书说，首长在接待一位外宾，要我转告林副市长，下午才有时间。

夏雪说，李秘书，首长对这件事持什么态度？

因为和李磊有过来往，夏雪问问题问得比较直接。李磊明白她说的是哪件事，皱了皱眉说，这件事闹得够大的了，如果再闹下去，肯定会惊动中央，到时候，作为联点的省级领导，首长肯定也会受到牵连的。

夏雪说，那我们该怎么做？

本来，夏雪陪林子达来，李磊就感奇怪，听她居然称她和林子达为我们，不禁心生厌恶，说，夏主任，芙蓉镇的那套房子怎么样？

夏雪脸一热，说谢谢李秘书还惦记着那套房子，征得干爹同意，我已经把它买了，总共是67万块钱，我全部捐给了中国红十字协会，托他们转交给地址灾民，作为重建的资金。

李磊揶揄说，没想到夏主任有一颗博爱的心，钦佩钦佩。林副市长有你这样的知己，首长有你这样的干女儿，肯定倍感欣慰。

在年前，谢子兆本来计划把李磊安到德州，来年作为代理副市长参加德州市的换届选举。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一个林子大，生生地把这个机会夺走了。他知道，从中起决定作用的不是林子达，而是眼前这个具有多重身份的夏雪。为了这个林子达，她居然不避开身份，公然陪他来省政府？

林子达已经听出了他们之间谈话的火味，忙说，夏主任，首长要下午才有时间，我们还是走吧。

夏雪说，好的，我们下午再来叨扰李秘书。李秘书，不久的将来，德州官场会有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你作为首长的得力助手，肯定会委以重任，到我们德州搏击一番的。到时候，林副市长作为朋友，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哦，是吗？李磊冷笑一声，说林兄，那我就先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