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了抚头上的鸡血红发钗,皇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那老妖婆再有能耐又如何,人老了乖乖养老就好,要是非要闹些什么幺蛾子,那也别怪她心狠手辣,虽说她现在只是个不得宠的皇后,可是以江家的势力与她手握后宫公权那将近十年的铺垫,要除掉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佩仪站在福寿宫门口迎接,亲自从凤撵上扶下皇后,低眉敛目,态度恭敬。对于跟在后面的冯月舞,也没有因她是太后的侄女就有什么特殊对待。
想是刚刚在昭明宫的事情这会儿已经传到了福寿宫。
叶汐墨在一旁瞧着真切,太后不愧是只老狐狸,就连身边伺候的人都比冯月舞聪明太多,可惜错生在了冯家,到老了还要被这些小辈拖累,太后当年在后宫挣扎沉浮时一定不会想到这些吧。
一群人跟在皇后身后进了福寿宫。
太后已经在上座等候,金丝楠木雕花椅上垫了好几层软垫,叶汐墨跟在兰妃身后的时候默默地瞥了一眼,瞧着太后的精神似乎并不好,鬓角竟是显出了几根白发,配合那靠着软垫坐直的身子,不像是病愈倒更像是强撑。
叶汐墨突然觉得此时的太后,比起两年前叫人掌掴她给冯月灵出气的美妇人比起来,老了太多。
“本宫听说江嫔有孕了”
待众人都落座,太后那刻着皱纹的眼睛闪着一种叫做慈爱的目光,看向下面的江嫔,语气温和好像婆婆和儿媳妇儿拉家常一般问道。
听到太后问话,江淑云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态度不骄不躁十分恭敬地朝太后行了一礼,“回太后娘娘的话,是呢”,脸上就在回话间挂上了一抹红晕,似是初次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与羞涩。
这位江嫔妹妹当真单纯得紧呢。
“好好养胎,后宫的子嗣不丰,好久没这样的喜庆事儿了,生下皇子你就是我轩辕家的功臣”太后一副慈母之相,估计要是江淑云坐得离她近的话,她就得伸出手去揉江嫔头发了。虽是没有说什么本宫的好儿媳这种恶心人的话,可是亲近之意十分明显。
不少人在太后说完之后都把目光明着暗着投向了叶汐墨,三皇子可是才一岁半,太后就这样说出后宫子嗣不丰,好久没这样的喜庆事儿了这种话,这可是在明着故意忽略三皇子而且当初叶汐墨有孕时可不见太后有任何表示,可见这太后对叶汐墨是十分不喜了。
叶汐墨倒是无所谓,一双手指葱白似的纤手稳稳地握住釉里红金纹瓷器,轻轻啜着茶,面无表情地端坐,任人观看。太后的慈爱她可消受不了,她只要争夺皇上的宠爱就行了,太后的这几句话放到她这儿是一点儿作用都不起的。
皇后袖底下的手却是自从进了福寿宫就没松开过,特别是太后叫起江淑云问话的时候,心里那根弦一直绷得紧紧的。太后和颜悦色的态度更是让她心里发毛,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十六岁为后,那时皇后自认是皇上的人,皇上与太后不亲近,她自然也就避着些。而且看得出来太后对她这个儿媳妇也是极不喜欢的,听说当年太后看中了冯家的另一位姑娘,有意让她做五太子妃,结果被先皇大手一挥赐婚一五品官员,从此绝了当时还是妃子的太后的念想,不过也从此让太后记恨上了她。
所以这十几年来,太后从来没有这么态度温和还温言软语地与她说过话,甚至还在大大小小的场合故意落过她的脸面。但是太后今天反而对她有了身孕的妹妹如此温和,这种做法更是坚定了皇后心里对太后的猜测。
皇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福寿宫,联系后宫十几年生活熟知的阴私,却也没能看出什么蹊跷,难不成太后这么病怏怏的还要每天叫人来请安,只是为了折腾折腾有了身孕的人以太后的性子,皇后却是不信的,只是却是想不到太后到底要从何处下手,心里有些没底,却也更加警惕。
拉了几句家常,太后便称累了,皇后便又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出了福寿宫。
待人一走,太后便软趴趴地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连眼底的算计都被疲惫掩盖,无力地抚着头。
欣桐立马上前替太后不轻不重地按摩着头部的穴位,看着太后一天不如一天的身体,既心疼又担心,忍不住开口道,“主子,您也不必操之过急,您吃了这么多药也不见好多半是操心太多累着了,太医都说了让您好好休息的”
太后半卧在软垫上,似是连睁眼的力气都不愿浪费,有些干皱的手搭在身上的黑底儿红纹绣牡丹锦衣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擦着,慢慢地开口,“本宫时日不多了,才更要替冯家多打算些,没想到皇上竟会叫江家的人有孕,这些年,本宫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太后说完又有些自嘲,这个她这辈子唯一的儿子,什么时候又叫她看懂过呢
停了半晌,太后又幽幽地开口,“唉,本以为月舞是个知事儿的,却没想到也就是个半吊子,今早的事哪像个有脑子的能做得出来的,还得趁着本宫能喘气儿的时候替她多谋划啊”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悲哀,她这大半辈子啊,就在为冯家的谋划中过去了。
欣桐没有接话,继续替太后按着,她突然觉得穿着红色衣裳的主子也有些提不起精神了。
以前穿红色多么好看的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