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建国心脏痛如刀绞,悔恨自己当初不该强烈提议军需部门为七连指战员配发普通高腰解放鞋,虽然轻巧极富弹性,便没加钢板,不防刺,结果害得一班长枉送性命,也连累卫生员白白残废一条腿,大是不值当。
八连长急火攻心,愤然地从步话机员手里抢过送话器和耳机,粗声大气地呼叫团指挥部,说部队突然遭到敌军的猛烈反冲击,伤亡惨重,眼看就要拿下的主峰突出部阵地已经丢失,强烈要求团部紧急调用团属火炮支援。
卫生员倒在血泊里痛得直打滚,嘴里叫苦连天,右大腿和左脚板已是鲜血淋淋。他的身躯每一次侧翻,地面上都会留下一大块猩红的血印。
邓建国蜷局在山石背后,两耳里的骤密枪炮声竟然逐渐被卫生员凄苦号叫所吞噬,直听得他肝肠寸断,血气上涌,当即决计不顾一切地抢过去,将卫生员拖回横坎背敌斜面,不能把他丢在原地痛苦挣扎。
邓建国稍微抬高上体,左手搭在山石顶端,提气运力,凝神倾听山坡上方敌军火力的变化。
就在敌军火力减弱的当口,他左手狠力一捺,左膝左脚在地面猛劲一顶一蹬,纵身跃出山石,迅即向前来了个扑虎儿,身子扑倒在地,又是连续几个横向侧滚翻。
啾啾的破空啸声接踵而至,一拨弹雨倾泻在他刚刚滚过的地面,掀起一排排泥柱,像是在刻意地为他那迅捷流畅,一气呵成的战术规避动作喝彩叫绝。
他毫不稍顿在泥柱沙雾中急速翻转身体,左大腿猛可传来火燎般的刺痛,仿若突然间被烧红的钢锥戳了一下。
邓建国惕然心惊,知道左大腿已然负伤,山坡上向自己追击扫射的敌人并非泛泛之辈,对方已经盯死了自己,志切索取自己的性命,得赶快就近寻处掩蔽点查看伤情,如若不然,纵然自己身法精妙,也绝难逃过对方轻机枪地猛烈扫射。
心念电闪,他一股脑地翻转身体,不敢停顿瞬息,但敌人的子弹追着他运动的轨迹,将地面打得宛如滚水沸汤。
他接连翻滚出数米远,一时寻摸不到掩蔽物,又毫无余裕变换战术规避动作,也缺乏邻兵实施火力掩护,他完全暴露在敌火覆盖范围内,情势危如巢卵。
与此同时,冯文山眼看着即将到手的主峰南边突出部阵地被敌军重新夺回,更在仓卒撤退中遭到敌军重火力地疯狂扫射,伤亡惨重,几乎丧失了还手之力,又侧头瞥见邓建国被两点钟方位的一挺PPK轻机枪逼得岌岌可危,当下心急气闷。
只见他眼红脖子粗地窜到重机枪阵地上,向正自操着53重机枪压制敌军追击火力的机枪手厉声吼道:”快给老子滚开,他奶奶的个熊,你平时的功力都到那里去了?尽浪费子弹,副连长都快被敌人给打成蜂窝了。”
那机枪手正兀自打得起劲,猛不丁地听到冯文山的厉吼声,当下心神一愣,尚未转念,冯文山的左手倏地探去,抓住他的右肩膀,奋力往左一揄,将他推到左侧,抢过重机枪,迅即掉转枪口指向,哒哒哒的来了个三发短点射。
两点钟方向的敌军机枪手跪姿据枪,居高临下地追击扫射着邓建国,眼看就要逼得对方无处藏身了,突然间啾啾啾的三下尖厉破空声大起,眼前的地面腾起三团小泥雾。
他心头惕然,当即收枪缩身,一个利索地侧滚翻,竟尔变成俯卧在地,刷地出枪,正待继续连发扫射。
不料,邓建国乘隙弹起身形,右脚猛力蹬地,斜身跃出,径直扑向右后侧的一个弹坑。
腾的一下重物坠地的沉闷响声,邓建国在星飞电急的瞬间,扑跌进弹坑内,迅即蜷缩起瘦削单薄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