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噼噼扑扑的几下扯开塑料袋,拿起两块芝麻饼递到冯文山面前。
冯文山早已馋得流口水,见邓建国恁地殷勤,当真盛情难却,也就不推辞,脱掉手套,接过那两块芝麻饼,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塞进嘴里就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呵呵一笑,邓建国瘫坐在藤椅上,也拿起一块芝麻饼,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吃相可比冯文山雅观得多。
冯文山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出身,家庭生活环境,经济状况,与将门虎子邓建国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上学的那些年月,他几乎没有穿过一件买的衣服,一双买的鞋,也没有挎过一次那个年代最风靡,最时尚的军绿色帆布挎包,更甭说将什么夹心蛋糕,芝麻饼,巧克力糖当早点吃了,能填饱肚皮,穿得暖和,不挨饿受冻,就算天官赐福了。
那些年月里,他最梦寐以求的东西是什么呢?就是将来有一天能像邓建国这样的城里孩子一样,能穿上一套军绿色衣服裤子,内衬一件蓝白相间的海魂衫,肩膀上再挎上一个军绿色帆布书包,脚上蹬一双那个年代最为时髦的解放鞋,可是贫困的家境,拮据已极的经济条件,令他这个看似异常简单的愿望变得遥不可及。
当他看到那些城里的孩子,尤其是部队机关大院里跑出来的那些与他同龄的孩子,个个一身国防绿,人人脚蹬一双解放鞋,心里就在想:要是我能穿上他们那一身,也就不枉此生了。
他若是肯告诉邓建国,他当年上学穿的是什么衣服鞋袜,挎的是什么书包的话,只怕令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邓建国哑然失色。
他冯文山从刚学会下地走路的那一天算起,截止到新兵入伍换装的那一刻,约莫十八年间,他没有穿过一件工厂里生产的服装,身上的衣物无一不是出自他母亲的一双勤劳又灵巧的手。
他母亲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解放战争期间是妇救会的积极分子,为部队做过无数双军鞋,针线活堪称精妙绝伦,因此,去乡里赶集的时候,扯上几尺廉价的布匹,回来交给他母亲,他母亲在油灯前熬上两个夜晚,一套不露肉的衣服就搞定了,再熬上几个晚上,他可以穿上一双千层底布鞋了,上学就不必打光脚板了。
在这漫长的十八年间,他只穿过两双工厂里生产的鞋,一双是他高中同学送给他的旧解放鞋,另一双是他从部队院墙外面捡回来的解放鞋,一只鞋头穿孔,一只鞋帮破洞,鞋面洗得发白,他母亲缝补好以后,他套在脚上心里乐不可支,大踏步地向县城的高中走去。
与冯文山相比,邓建国从小到大过的那种生活,简直称得上是奢华,衣服,帽子,鞋袜,书包,无不一不是出自工厂,鞋子从来都是没有鞋头破洞就换新的,海魂衫每年都要准备三四件,长袖短袖一应俱全,方便随时换洗。
尤为值得一提的事情是,他很少自己动手去洗海魂衫,几乎每次都是找人代劳,报酬不是两块米花糖便是半个夹心面包,初中的那段日子,青松完全沦为了他的私人保姆,高中的那两年,他照方抓药,好个嘴馋的同学心甘情愿替他洗衣刷鞋,不用说臭袜子,只要肯多给几颗水果糖,内裤也照样有人帮他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