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若是她不杀死淑妃,不抱走这个孩子,那么今日她恐怕无法坐上凤位,但是她一定会活得坦然。
“皇上,杀了本宫,本宫不会怨你的。这一切都是本宫自作自受。”此刻,太后一心求死,含泪的凤目死灰一片。
虽然明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自己的杀母仇人,可是他毕竟对自己有着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慕瑾瑜紧紧咬着牙,强迫自己狠下心肠,可是手中的长剑也一个劲儿的颤抖。
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之后什么烦恼都不会有了。可是他知道这不是梦,因为他的心口传来那种蚀骨的疼痛是那么真实。
“来人,从今日起,将太后囚禁在这长乐宫,不得再踏出半步。”慕瑾瑜收起长剑,冷鸷的声音在整个殿内回荡。
太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不一剑杀了本宫?”
如今已经被慕瑾瑜知道了真相,太后顿时觉得即便自己活下去也没有了生存的意义。她只愿一剑了结了她,让她能够不用再背负太多的罪孽。
“朕不会杀你的,虽然你杀害了朕的母妃,但是你对朕有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但是,朕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有时候未必将一个人杀死就是对他的最好惩罚,朕要将你好好地活下去,时时刻刻忍受着自己良心的折磨。你休想得到解脱。”
慕瑾瑜在说完这些话时,心里悲恸的潮水源源不断地流淌。他暗自对从未见过的母妃说道:“母妃,请您原谅孩儿,原谅孩儿的软弱,孩儿是真的下不了手!”
慕瑾瑜话落,太后忽地放声大笑起来,她从锦榻上起身,缓缓向慕瑾瑜走近几步,苦涩道:“瑜儿,本宫知道自己所做的错事根本天地不容,本宫也不乞求你能原谅我,我只希望你念在我养育你多年的份上,答应我一件事情。”
慕瑾瑜略一沉吟,皱眉道:“你说。”
太后抚泪道:“一切都是本宫做的错事,和辰儿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所以本宫希望你不要记恨辰儿。”
慕瑾瑜沉声说道:“这个你可以放心,朕不会记恨皇弟本分,以前朕怎么待他,今后仍然会怎么待他。他永远是朕最亲的皇弟。”
“那就好,那就好。”太后含笑着点了点头。
眉宇间的担忧之色顿时褪去,谁料太后趁其不备,一下子抓住慕瑾瑜手中的长剑狠狠刺进了她的腹部,嫣红的血顿时流淌出来。
“你……”
等慕瑾瑜回过神,脸上的神色悲苦交加,他虎目含泪,嗓子眼儿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太后虚弱地笑言:“瑜儿,你虽然不是本宫所生,但是本宫却是一直将你当作我的孩子养着。本宫不想令你痛苦下去,所以宁愿死在你手上。好了,本宫这就下去见先皇和你的母妃,向他们请罪……”
话落,太后双眸闭上,缓缓地倒在了血泊。
慕瑾瑜静静地望着太后的尸体,眼泪缓缓地流淌下来,可是他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整个寝殿死寂一般。
岳灵惜站在一旁看着默然神伤的慕瑾瑜,一时间她在心里反复地询问自己,今日她揭穿太后的罪责究竟是对还是错?今日她完全可以不用这样的手段化险为夷,可是她却偏偏选择了让太后走上绝路。
她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呆立不动的慕瑾瑜,然后脚步略带沉重地往殿外走去,身后传来慕瑾瑜冰冷无波的声音。
“传朕旨意,太后突患重疾,因药石无效,按照太后的祭礼,入葬皇陵……”
岳灵惜出寝殿出来,只见天色欲晚,重重宫殿暗云披上了浓墨浑金的色彩,在暮霞的垂映下渐渐变成无数重叠的深色剪影,这样缓慢地陷没,格外给人一种压迫到无法喘息的感觉。
这个时候几重纵深的宫苑被明明灭灭的绢红宫灯渐次点亮在灯火里,烛火摇曳,几树艳色的茶花被光线化成一片涟漪嫣然的艳湖。
岳灵惜的目光投向遥远的深处,突然觉得这重重深宫竟然给她一种冰冷孤寂的感觉。不消片刻,沉闷的丧钟响遍了京城每个角落。
岳灵惜眸光黯然,只觉得宫中即便是最恶毒的女子,也有她们的可怜可悲,或许她们一开始也曾纯真善良过,只是后来被权势富贵迷失了心智,即便最后得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可是却失去了最初的美好,这究竟是否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