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又是班超想多了,只听刘小翰闻言叱道,“切!汝当窦府是破落世家土财主么,雒阳就这么大,漠北人还能有什么事能瞒得了祖父?”
“祖父亦知此事?”班超惊讶,可刘小翰却不想多说了。
老大人身在窦府,很少出门,却胸有天下!班超感慨万端,人生不如意处常有,就该有窦大人那样的格局,看淡一切,荣辱不惊。壶中明月,袖中乾坤,以社稷天下为已任!
从拜访过刘小翰开始,班超不再悲叹班家遭遇的坎坷和多舛。与窦大人在书房内盘桓数日,他更是重新焕发出在五陵原时自由自在、奔放不羁的本性,也给凄凉的窦府增添了生气。
每日除了到上阳门正大街邓府门前悄悄晃悠一圈,每天夜间除了到鱼邸巡视一圈,其余时间无事可干,便呆在窦大人的书房内想着自己的心事,并静待朝廷消息。
沘阳公主刘小翰已经是窦府的管家,她精明强干,操持窦府一切。每天早晚,她都要带着两个小女,到窦融夫妇处问安,陪祖父祖母说一会话儿。每天总会到班超的居处巡视一番,吩咐侍婢照料好班超的起居。
班超则每日早晚习武,窦融见其勤奋、勇武,自然心内甚喜。
这天晨,两人对练一会,老人便坐于亭上喘息将息一会。班超则在亭子下举鼎练力,四足大鼎需两个强壮的仆人才能抬动,可班超却能轻松举起。
窦融看着这一切,闭目向天,脸现痛苦的神色。
当年在河西,河西大将军窦融与河西众将都是举鼎练力,那时,能举起大鼎,仅是基本功,根本没人夸耀。可岁月无情,壮士身老心未老,大志未成,心中的寂寞、怆然无人能会。
等班超举鼎十数下,又与窦戈徒手对战约二十合,窦融一招手,管家窦戈便在亭上石台上燃起三柱香。窦融将班超叫了过来道,“好小子,跪下罢!”
班超抹一把额上的汗,走了过来。窦戈和小厮拿来一个牛皮囊和一把原来挂在书房内的重锏,便悟到了一些。他面向窦融跪下,恭敬地叩了三个头。
窦融先从窦戈手中拿过牛皮囊道,“这里有五卷羊皮书,《司马兵法》、《六韬》、《三略》、《鬼谷子阵图》、《河西阵图》,均是在河西时,吾命人书在羊皮之上而成,吾之读注心得,均在书上。尤其是《河西阵图》,系吾与匈奴人、隗嚣战阵记录。这些书,一套吾已授孟孙,由窦氏子孙传习。这一套,现在它们该归汝,由班氏子孙传习。”
“汝勇有余而谋不足,逞匹夫之勇,终难当家国重任。子曰,‘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自古为将者,无不智勇兼备,且智为首要。放眼四海八荒,羌人不足虑,而匈奴乃汉天敌。汉拒北匈奴,河西为根本。匈奴左臂已断于鲜卑,而仅剩西域这一右臂。右臂断,则河西固。河西固,则天下安!”
将牛皮囊交到班超手上,还叮咛道,“汝还要切记,如奉皇上诏书孤身经营西域,惟葱岭乃生门、生岭,疏勒国当为根据。这些道理,汝要细悟之!”
说着,窦融又从管家窦戈手中费劲地拿过钢锏,庄重地对班超说道,“此锏乃吾镇河西时所佩,刀、剑触之则断,乃步战、马战利器也。吾老矣,再持不得重锏。现此锏亦传与汝,吾再送汝一匹宝马。”
班超再次庄重地三叩首,接过书囊与锏。他胸中弥漫着庄严感、神圣感,当年威风八面的河西大将军,大汉朝廷的镇国柱石,这分明是在希望窦固与他班超,能将自己的事业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