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地很大,牛马皆宿其内,吕氏、芙蓉带着侍婢割来茅草铺在圈正中,樊儇、于氏、夜玉看着他们忙碌,都知道夜晚定然是两家人一道坎,便亲自动手准备晚饭,好让后生们吃饱喝足了与歹人拚命。
夜晚来临,天上繁星满天,萤火飘逸,河边苇丛内蛙鸣阵阵,可班、冯两家人却战战兢兢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夜越来越浓,众人望着东方黑暗的夜空,可谓望眼欲穿,可华阴县方向,救兵一直没有出现。
忽然,值勤的班秉隐隐听到了大地的微微震颤,赶紧发出警报。班超命虞四月率领小厮守卫营地,自己率领班秉、班驺三骑隐在官道旁边的树丛中。不一会儿,东西各有一彪人马,果然在黑暗中汇合后急驰而来,并迅速向河畔宿营地围了上来。
匪徒黑黝黝的一片,班超凭马蹄音判断足有四五十骑。班冯两家人都心惊不已,战战兢兢。
春秋时期,一般两军对垒之前会阵前痛斥一顿,声明为什么要讨你打你。到了两汉时代,战争方式已经十分成熟,一方或双方击鼓冲杀,鸣金收兵。这帮乌合之众也一样,他们一言不发,吵吵嚷嚷,纠合到一起便开始冲锋。这让班超大吃一惊,这些狗日的到底想怎样,难道果真有胆量屠净班家人?就不怕朝廷查到头上,落得个族诛之罪?
顾不得许多,班超提着长矛策马迎了上去,挡住去路。来人发一声喊,便一齐举着弯刀冲了上来。对方人多势重,班超三人没有退路,身后便是一家老弱妇孺,他们只能咬着牙正面迎上去。
可甫一交手,班超便坦然了许多。混战中,班秉、班驺紧紧护住班超身后左右,三人在众匪中如入无人之境,班超持长矛左右翻飞,瞬间轻松挑落五人。众匪根本不得近前,见刹那间五人被杀,便惊惧狂奔,哄然溃散,没入黑暗之中。
班超下马,检查一下尸首,原来都是披发羌人,身挂长弓,手持弯刀。这一场遭遇战,班超对这些羌人已经心里有数。这些人都是变通高原羌人,为钱前来卖命,他们比袭击班府的那四名杀手,手段就要逊色太多了。
居住在陇右或右扶风的羌人都很贫困,他们只认钱,雇佣少许羌人为祸,能做到的豪强大户有的是。但能请来顶尖杀手,或能一次雇佣数十人、上百人,谁有这么大能耐?与羌人上层关系紧密的雍营,必然是第一个怀疑对象。班超纳闷,以古春之能臣官声,为何破不了这么一桩案子?
其实,此时的班超,对官府知之甚少。永平年代是吏治最为清明的一个伟大时代,官员枉法是死路一条,汉明帝是零容忍。要报复班家,只有利用无法无天的羌人,最为可靠。当然,这样做风险更大。将羌人引到大汉腹地来为非作歹,一旦罪名坐实,是要诛九族的。因此,谁也不会留下把柄。
即便象古春、牟融这样的人杰,查到真凭实据,也是需要时间的。
担心营地有失,班超便不敢追赶,赶紧返回营地。女人们都坐在阵地中间的草上,小厮们则在虞四月的带领下,严阵以待。班超返回不一会儿,歹人又一齐鼓噪着围了上来,班超三人挽着强弓,箭无虚发,一连射落六七人。
歹人知其不敌,便乱放了一通箭,一哄而散。离营地尚远,箭都落在阵地之外。冯垦也手持一弓,见状欢欣道,“原来羌人不过如此!”
“太公低头,不得大意……”班秉一把将冯垦头摁下,厉声喝道。
四野茫茫,一片漆黑。羌人远远鼓噪着,在开始心理战。班超能听出,又有一股羌人加入,听动静现在足有七八十骑。下这么大的本钱,调动这么多的羌人,先堵路,后围堵,这是志在必得啊。
班超已经有了主意,“师父,不能等彼一齐围上,吾要出击!”
虞四月当年跟随班彪在河西军多年,经历过无数战阵。现在虽然年老体衰,但他未反对班超的决定,只是叮嘱道,“不要走远,防范羌人声东击西!”
歹人仍在一边鼓噪着,班超命班秉、班驺留守营地,自己匹马单枪,突然追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