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倌大惊,御史台首辅专程上奏,可不是小事,或许那位大臣又遭殃了。等他弄明白,又不禁感叹万分。薛大人是个本份人,他这是来上了一道请罪奏章啊,且自责、痛惜之情难以言表!身为御史台阁官之首,薛池闻罪自参,这恐怕也只有在吏治清明、民风淳美的永平时代,才会发生!
“大人请稍待,吾即禀明陛下!”权倌不敢耽搁,取了奏章便匆匆进殿。
这天凌晨,汉明帝在长秋宫早膳后,回到章德殿画苑内作了一幅画,《原上寒邪图》画完了,才又至御书房内批阅奏章。
今日尚书台阁官们会在宣明殿侍驾,权倌看着满案奏章愁上心头。全国各州、郡、封国、县,每日仅需要皇帝披阅的奏章,就有几大筐。汉明帝与三公、尚书台众官,每日从凌晨至夜里二更,都在不停披阅、讨论、下诏。
这四五年,皇上与北匈奴、高原各羌国斗智斗勇,不仅成功破解了羌胡“牧马中州”之策,国内治河大计也进展顺利。现在,羌人已经不敢胡为。而北匈奴连年蝗灾、旱灾不断,国力不济,让大汉终于得到喘息之机。老太监权倌心疼皇上,可也无能为力。
“禀报陛下,御史台薛大人跪在庄德门外请罪!”权倌将薛大人的奏章,放在这一大堆奏章的最上面。
“请罪?彼何罪之有?”汉明帝被权倌说愣了。在满朝大臣中,除了三公外,他最佩服、敬重的,便是这个谨言慎行、勤奋不已的薛池了,出了什么事儿,他能有什么罪?难道又是那郡国出事了,祸及御史台?
除了边警驿报,在朝内三公九卿各府衙,御史台的奏章必须优先呈阅,这是汉明帝一贯的规矩。此时又闻薛池主动请罪,刘庄便拿起奏章看起来。
“超、尧二人姻缘,乃臣牵线。现二人监守自盗,罪不容赦,臣之罪亦不容赦。况臣为兰台书官之首,竟不识真伪,羞煞天下儒士也。臣自知死罪难免,且无脸面示人,请陛下治臣失察之罪,允臣悄然正法,以昭公正……”
汉明帝读完奏章,忽然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起来。
“陛下……”权倌让汉明帝笑愣了,也跟着傻笑着问。
汉明帝没理权倌,只是悄声骂了一句,“呆子……迂腐……彼在哪?”
“正跪在庄德门外,其情奄奄……是否令其进来?”
“进来干吗,让吾听其唠叨?”汉明帝不悦地道,“令其返回兰台,再有失察之罪,必杀其头!”
权倌传旨后,薛池心里欣喜地返回兰台。一边往回走,还一边琢磨着皇帝的话儿。看来皇帝是不追究了,他此刻最担心的是班超会不会偷盗其它典藏。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书佣要是不止偷盗这一幅,自己颈上人头可就真保不住了。薛大人摸着自己的脑袋,提着袍角快步流星地返回兰台,赶紧将典藏一一检视了一遍,再未发现问题,一颗心这才放下。
而章德殿御书房内,汉明帝骂走薛池,又皱眉提起朱笔,怒不可遏地在奏章上批了一个大大的“杀”字,便气忿地扔到御案一侧。
权倌看着圆圈内的“杀”字,那猩红的朱砂,俨然变成了流淌着的鲜血,不禁暗暗心惊。他并不知道薛大人参的是谁,不是宽恕薛大人了么,这是要杀谁?不知那位大臣又闯祸了,他正要战战兢兢地收起,皇帝又伸手将奏章要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