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啦!!!
尖利的嚎叫打破了夏夜的静谧,惊醒了小贩,瞅瞅四周,顾不得摊位,拉开车门,迅速消失在夜幕里。
……
小贩一路跌跌撞撞,心中百味杂陈,懊悔与恐惧并陈,念及自己的老母,年事日高,自己毕业后,诸多不顺,好容易鼓起勇气,自主创业,却又发生这种事,让自己有什么面目面对她老人家。
他不敢回自己家的房屋,看着还在亮着的灯光,那一定是母亲在等待自己回来,他不敢进去,不知道怎么说,站了良久,他把自己口袋唯一的一张毛爷爷塞入门缝,慢慢捅了进去,跪下,磕了个头,喃喃:“妈,或许,没了我这个不孝子,您会过得更好吧,儿子不孝,如果还能回来,再来报答您老的养育之恩!”
看着倒映在窗帘的人影,正在不断来来回回,那是母亲在等自己回家,房内偶尔传出三两声清咳,老人家年岁大了,身体又不太好,自己不在身边,娘该咋过呢,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不争气,还出了这摊事,老人家知道了还不知道得多伤心!思绪万千,小贩越想越悲,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地面,灰尘四溢,如同他纷乱的心。
他不得不把整只手塞入口中,紧紧咬住,才能抑制悲声,一声声低沉呜咽湮没于黑暗,颤抖的身躯似乎随时都会倒地。
……
郊外,两双长腿先后穿过烂尾楼工地缺口,激烈追逐,距离时短时长,最后踉踉跄跄奔了进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步子歪歪斜斜,前面的人顺手抄起地上废弃的半截钢筋,转身回头,居然弯腰不跑了,望着也在三米外站定喘息的人影,心中那个懊丧,早知道不回家,以致暴露了行迹,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成功……你别跑了……你母亲,还在家等着你……只要你跟我回去说清楚……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要相信法律……”
警察在后面奋力追逐,气息不匀,说起话来也是断断续续,极力稳住身形,额上汗淋淋,全身湿漉漉的,左手中赫然抓着一副手铐,泛着阴寒森冷的光芒。
今晚上格外闷热,成群结队的蜻蜓不时飞掠而过,夏蝉不知疲倦一样在小树林中聒噪,不知哪里的青蛙也伴着和声,天际乌云一片接着一片,让人倍感压抑。
借着工地昏黄的灯光,时间仿佛回到三天前的夜晚,成功同样是被人逼上绝路,有所不同的是,他知道,这次他可能真的跑不掉了,于是他索性坐在地上,警察也顺势歪坐于地,解开几颗警服纽扣,口中舒服地长呼了口气。
成功从黏糊糊的裤衩口袋里摸出皱皱巴巴的香烟盒,在手上磕了磕,倒出最后一支,架在嘴中,用一次性打火机点燃,火光一明一暗,让他的脸有种不真实感,舒缓的男中音仿佛来自远处。
“警官,不赖呀,居然能够追上我。”
“嘿,可不敢当,你小子才真行,居然跑丢我三个同事,就算是我,也是一点劲都没有了,要知道,我可是去年全市秋冬马拉松第三名。”
既然犯罪嫌疑人不准备继续逃跑,警察就放心恢复体力,所以就不去做可能激化他的举动,反而主动拉起家常,进行心理攻势。
“哈哈,我可是学体育的,别的不敢说,这个可是我的本行,要不怎么也找不到工作,决心去摆个地摊吧,还摊上这么一出……”
语声越来越低,成功脸上满是苦涩,长长吸了一口香烟,眯起眼睛,随意的吐了个烟圈。
“家人望着我成才,才给我取个这个名,可惜,成功,始终离我太远了,警官,您怎么称呼?”
警察看着眼前这个同龄人,对他的话深有感触,心中亦是波澜起伏,自己一个警校毕业生,初出茅庐,又无身份背景,还是靠着求爷爷告奶奶才混上这么个合同聘用编制,说心里话,当他初步接触到案情时,熟悉基层现状的他,同情成功的遭遇,但这不代表他可以无视纵容,往大了说,要对得起帽檐上的国徽,维护法律尊严,往小了说,自己还得积极进步,才能有朝一日混进组织,他暗中叹了口气,有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叫毛宇,如果按旧时说法,咱也算堂堂国姓爷,哈哈,刚到单位时,一开始倒是不少人主动关注我,包括一些领导,但咱还算有骨气,从没有冒认官亲,至今还是个合同制小警察,成功啊,咱俩差不多大,我理解你,但你要相信法律啊!”
“毛警官,哈哈,你,好歹也不是第一天混社会,法律,就是制裁人的,啥时候成保护人的了,至于制裁尺度,还不是你们说了算,上大学时,我坐公交打了个小扒手都给关了十五天,这次,我误杀了人,坐牢铁定免不了,还得倾家荡产的赔钱,坐牢我不怕,可俺的老娘怎么办,辛辛苦苦一辈子,难道临老来还要欠下巨额债务,那样,她老人家还要怎么活下去,其实,任谁一看都明白,那个地痞混蛋自己找死,我成功为保护自己的财产和人身安全,难道这还不对了,我算看明白了,法律就是任由人装扮的小姑娘,而我,只是买不起化妆品的一枚穷小子!哈哈!”
或许是终于放松了下来,成功敞开心扉,侃侃而谈,可越说越激动,眼神变得越来越坚定,把半截香烟屁股朝地上狠狠一扔,站直身体。
“毛警官,我,不能跟你去接受不公正的审判,我不让你为难,你也不要逼我,我走了!”
说完,成功掉头而去,眼看就要没入黑暗深处,毛宇再也顾不上休息,鼓起全身力气继续追了下去,边走边喊。
“成功,站住!你是逃不掉的,这样没有任何意义,你根本逃不掉!”
啪嗒!
第一滴雨水姗姗来迟,滴落在黄土地上,溅起丝丝灰尘,可毛宇无暇看到这些,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在道道闪电下时隐时现的身影,咬紧牙关,隆隆的雷声如同古代战场的鼓声,不断催促两个人做最后一搏。
终于,眼看着成功即将消失在楼宇转角,濒临极限的毛宇再也无法坐视,果断掏出六四手枪,双方间隔不足十米,在这个距离,几乎是十拿九稳,但他只是瞄准,口中在做着最后一次劝说。
“不许动!再动,我就我就开枪了!”
前面的人身形一滞,成功缓缓转身,看到黑漆漆的的枪口在指向自己,他不敢乱动,瞪着对方。
此时电闪雷鸣,雨点开始一阵紧似一阵,瓢泼而下,他只能用半截钢筋支撑着身体,两个人都狼狈不堪,眼神迷蒙,就那么互相对峙着。
“最后再说一次!逃跑绝对没有出路!成功,自首吧!”
毛宇继续劝说,右手举枪,左手拿着手铐,开始一步步逼近,九米,八米,七米……
双腿重逾千斤,成功长吁一声,不由闭上双目,缓缓抬起双手,手中握着的钢筋都忘记放下,随动作一起上升。
一步,两步,两人已经近在咫尺,毛宇丝毫不敢放松,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突然,一道足以致盲的红色光柱从天而降,将两人完全笼罩,两人都惊呆了,下意识抬手捂眼,,此时两人间距不足三米。
如果有心人注意,肯定会发现城南这一奇特天象,一道巨型水缸似的闪电从天而降,挾着毁天灭地之威,却又刹那消失于无形。
强烈的光亮,照射方圆数百米范围,可夜幕很快掩饰一切,只有哗哗的雨水,不断冲刷,再一道闪电落下,一把六四手枪和一副崭新的金属手铐安静躺在泥水中,相隔不远静静躺着半截钢管。
此外,别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