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不服,儿臣是受害者,父皇为何如此处事不公!?
这时,连独孤伽罗都看不下去,蹭地离座而起,轻移莲步,几步走到他面前,竟然扬起巴掌,猛力地挥了下去。
杨坚呆住,自己的妻子虽然强势,却知书达理,从不曾如此粗鲁。
对于母亲的认识,杨勇反而深刻得多,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左手捂着被打的脸颊,蠕蠕的说。
母后,母后……
独孤皇后怒意仍盛,还不解恨,又一次举起手掌,作势欲挥。
这次杨勇学乖,赶紧扑通跪下,双手紧紧抱住皇后的双腿,泪光莹然,哀声告饶。
母后,母后,我是睍地伐,是您的第一个儿子呀!母后,母后,您饶了儿臣吧!
母子连心,独孤皇后轻叹一声,再也下不去手,右手无力垂下,轻抚着他红肿的面颊,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低声说道。
痴儿,痴儿,你道,母后为何要打你。母后是恨你用情不专,若你待元氏厚,元氏又岂会如此对你。元氏再不济,也是父母精心替你所选的未来皇后,你慢待她,就等于慢待父皇母后,你这孩儿,怎么会如此不懂事!?
看到母后心软,杨勇自以为机会又来了,又忍不住低声抗辩,声音越来越小。
母后,这些,儿臣都懂,可儿臣对元氏实在喜欢不来,又怎能勉强,况且父皇都可以还有个尉迟嘉华,儿臣为什么不可以!?
这话才一落地,整个英华殿内霎时是死一般的寂静,几乎落针可闻,杨勇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以额触地,再也不敢抬头。
然后,就感觉独孤皇后正在移动,脚步声渐行较远,看情形,似乎是出殿去了。
杨勇都不敢抬头,他了解自己的父亲,越是愤怒,情绪反而越是稳定,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整个大殿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喘息声,他不甘的抬头望了一眼,一道冷冽至极的目光令他如堕冰窟,禁不住打个哆嗦。
睍地伐,你今年有三十一岁了吧,古人说,男人三十而立,你有自己的想法,这很不错。
杨勇不知道父皇为什么给他说这些,又非常奇怪父亲竟然罕见的跟他拉起家常,知道他话还没有说完,继续低头聆听。
朕居博安侯,你为世子,朕受禅登基,你即位东宫太子,朕可能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朕一定要做一个好皇帝。皇儿,你礼贤下士,深受百官爱戴,朕亦为你开心,这个天下,朕大行之后,终究还是皇儿的。
这些话,杨勇自然不反对,只站在那里,默然点了点头。
孩儿,你今日,知道错在何处么!你可能不知道,你这人太正直,或者说自以为是,如果是身居高位还好,别人都要看你脸色,只能敢怒而不敢言。皇儿,你可知道,你今日伤害了你的母亲,把你含辛茹苦养大的亲生母亲,有些言语说出来,要比刀剑还要锋锐,会把人心片片粉碎。
父皇……
这时,杨勇也意识到错误,猛然抬头还想替自己解释一二,可冷不防杨坚脸色突变,大声呵斥,疾言厉色,把他吓了一哆嗦。
闭嘴!朕说话的时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你这个孽子,为父尚在,你就胆敢欺上瞒下,甚至还议论起了朕的短长!朕告诉你,只是想告诉你,朕还是这个天下的主人,朕想做什么,都不需要你这个贤明的太子来指摘!现在,你马上给朕滚出去!闭宫思过一个月,自己去好好反省!
等杨勇失魂落魄出宫,杨坚倒卧在龙椅之上,感觉一阵阵的倦意,自己确实老了啊,可朕还不能撒手,这个江山,内忧外患,朕不放心啊!
……
四天后,杨坚呆呆倒卧在龙椅上,看着御案上呈放的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盒子,里面有一只白皙的女性手掌。
月前,他还曾经无数次亲手细致把玩,称其肤色白皙如玉,纤纤手指似春葱,手掌主人婉约含羞的模样,似乎还音容宛在,莺啼一样清脆悦耳,而今的每一声,都像在将他的心脏来来回回的刺穿。
他没有勇气,再次触碰,曾经珍视的宝物,只觉得呼吸都快要窒息。
有些事,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但大家只要心照不宣,就可以当做不存在,比如皇帝新装里的皇帝,和大家一直都共同生活的很快乐,谁也不碍着谁,可突然闯入了一个胡作非为的小孩子,只因为他的一句话,皇帝和大家们平静的生活都彻底崩塌了。
朕,对不起你,嘉华,你只是一介可怜的孤女,若没有朕,你可能会孤独寂寞地活下去,等到年龄大些,你或许能够遇到一个合适的良人,做到相夫教子,在朕的治理之下,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我,杨坚,生平从不苛求什么,几乎无欲无求,像个苦行僧一样生活,现在,好容易拥有了一件自己真正想要拥有的宝贝,却又被人残忍的夺走,我,好恨……
呜呜呜……
在阴暗里,这位隋朝最高的统治者几乎哽咽,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声音尖利的差点让侍立在殿外的太监惊倒。
备马!朕要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