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轩没好气道“两条腿追四条腿,追得上吗?”
“我军还有一千轻骑……”
“你也知道那是轻骑?如何与铁骑对抗?那雄骏的绝影驹又岂是领江矮脚马追得上的!罢了。”
曹轩倒也不贪功“他们后撤也只能是向西一段,之后折转从上游度溪,那里还有王将军,我们慢慢的跟过去便是了。”
这曹轩也倒是个颇有才华的将官,林霄一个校尉着实也是嫩了些,居然让他算得死死的,可是,此刻林霄的确是拿主意的人,可出主意的人并不是他。
刚到紫溪中段,刘丹便雷住了马“少将军,中游度溪。”
刘丹的话让林霄愣了一下“中游可没有桥,我军铁甲如何泅渡?”
“不需要桥,现在不是雨季,中游宽阔水浅,水流平缓,完全可以骑马渡河。”刘丹饱读诗书,满腹韬略,却不是那种只会抱着书本的人,他常游历四方,见多识广。
而从中游渡河这个方法,是他见镖局运镖所用过的,现在确实是派上了大用场。
“就依先生所言,全军从中游渡河。”
溪水较下游深了许多,不过也就将将漫过马腹,将骑兵们马靴上的血迹泡得淡了些。
夏日湿热,这紫溪中的清泉倒是清凉,令人精神一振。冯甘露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太监抄起了一把溪水,替协帝抹了把脸。
而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感觉到轻松,不光是为了追兵和堵截,更因为,这溪水让他们想起了一个人,这份清洌,像极了他的目光,是那般的平静温和。
“父亲大人……您……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林霄只觉得鼻尖发酸。
他仿佛又看到临别的那一刹那,父亲的刀尖顶在他的咽喉上,那佯怒的神色中,掩盖不住的不舍。在他的眼眶中,那难以启齿的柔弱,正在滚动着,似是要滑落出来。
“哥哥,我知道你比谁都伤心,但是你肩上挑着国家的命运……”陈雨棠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边“你是主将,谁都可以软下来,唯有你不行。”
说着,她低下了头“义父和父亲大人,他们完成了自己的理想,我们该为他们高兴才是。”
林霄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也知道陈雨棠是在安慰他,只是,他失去了挚爱的父亲,他为人子,却连一滴泪都不能掉。
他咬了咬牙,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我知道……可笑我七尺男儿还要雨棠来安慰……”
“如果我不关心哥哥,我还能关心谁呢?”陈雨棠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确似是一支待放棠花“这世上,我只有你这个亲人了。”
“亲人吗……”林霄默然。
“少将军,请放慢速度,回下游度溪。”刘丹的话语把林霄的魂给拉了回来“度溪?先生,我们这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非也,我们数百人马从中游渡河,曹轩的探马一定会发现,定会跟过来。”
说罢他指向了前方的灌木林“前方灌木稀疏,可通骑兵,是我军最佳的离开途径,这林子不闻鸟叫,不听蝉鸣。料想是曹轩心思缜密,在这设下一支伏兵,我军入林,必亡。”
刘丹的话将林霄惊出一身冷汗,铁骑进了灌木林,不管树木多稀疏,都是施展不开的,这时候杀出一支伏兵,后果不堪设想。
“幸有先生在此,全军,下游渡河!”传达将令之后,林霄又看向了刘丹“先生,学生还有一事不明。”
“不懂便问,不耻下问,方为成才之坦途。”
“先生,我们这度溪之后,又从何处回来?”刘丹纳闷的看了林霄一眼“谁说我们非得回到对岸去的?”
“我们不回去?那何故要度溪?”
“少将军,若是你统领那埋伏在林间的伏兵,见我军又要度溪回去,你会怎么办。”
林霄一头雾水“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趁铁骑深陷浅滩之时杀出来,以箭矢长枪攻之,拖之,聚而歼……”
顺着刘丹的思路推敲,林霄恍若醍醐灌顶。
“我军弓强马快,那伏兵既然可以悄无声息的藏匿于林间,定是人数不多,此刻我军掩杀回来,这一马平川之地,以铁骑对步军,自是必胜,即便不得胜,也得生!”
“锦荣兄,你看到了吗……这便是你的儿子,一点就通……若是他能学会仁义,定是一个盖世英雄。”刘丹伤怀了片刻,战马的前蹄已经又一次踏入了冷冽清凉的紫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