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兀自思量着对策,可杨林,却是失去了言语。
他的身体一直不好,杨林这个做下属的,是知道的。
短短一个月里。身上旧伤尚未痊愈,又数次受创,之后枝节横生,又是奔波劳累,伤神伤力,他连一个安稳觉都没睡过,更别说调息修养了。
他的嘴唇泛白,面色也一直如同白蜡一般。刘安云那一击,只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就算是巨石堆砌的城墙,但像他这般伤痕累累,也该倒塌了,这次上阵斗将,本就是不是明智之举!难道他自己不提,这一身伤就真的没有任何影响了吗?
武威将军,席卷八方威风抖,世人将他看做一座巍巍绝壁,谁又知道,他也是人,他也会疲惫,也知道疼痛,也会死去……
“呃啊……”
就在杨林失神的时候,他口中嘎嘣作响,他又一次,挺直了腰。
“嘶……”林霄的视线,完全模糊了,他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抽搐的嘴角,扭曲的面容,没有人知道,他是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可是他,就这样在无数人惊异的目光中,轻描淡写的坐了起来”杨佐提……“
也许是嘴角在抽搐吧,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杨林望着他,眼中满是敬畏“将军,何为?”
“于本将伤处,来上几拳。”他将目光偏向一旁,将捂在伤口上的左手挪开,死死捏住马鞍“本将……手软。”
“将军……您说什么?”
那一刻,惊愕、愤怒、不忍、悲怆,复杂的情绪,在杨林的眼中流转……
最后,流转的目光,尽化滚滚浊泪,盈满了赳赳锐士的眼眶。
“噗通”
“将军!”杨林双膝一软,跪在了他的面前,泪洒当场“不要再拼了!若将军有所不测……”
“属下恳求将军,不要再拼了……”他哽咽着,挪动双膝,死死抓住他的裙甲“若将军有所不测……纵使龙城无碍,又有何用!”
“罢了。”
林霄用清洌如水的目光,不带丝毫情感的,对上了他的双眼,用凛然的声音如是说。
“本将,心意已决。”
“呃!”
自残的心里障碍,是常人无法体会的,明知道剧痛难忍,他还是微微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毫不犹豫的,照着伤处垂了下去,像是被押上烙铁一般的痛楚,从他的肋下一直蔓延到后脑,借着这股子冲动,他又照着伤处一连数拳砸下去……
杨林不忍再看,便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呜!嗯!”林霄咬牙不让自己痛号出声,他整个人从马鞍上猛弹了起来,猛的挺了挺身,要命的疼痛,就像是埋入体内的钢针一般透过经络,沿着脊梁传到脑袋里,扎得林霄两鬓一阵酸麻,整个脑袋从前脸到后脑,就仿佛是刀刮一样痛,他只得又抬起拳头照着自己的脑袋砸了几拳,希望能以此减轻痛苦……
他摇摇晃晃的坐在马背上,强忍着一阵又一阵的刺痛,若非他死死扣住马鞍,此刻的他,兴许已经落马了。
付出,在绝大部分情况下,是会收到回报的,承受了不能承受之痛后,纵然两眼发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但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双臂,正在恢复它们应有的力量。
他缓缓垂下头,微闭双眼,将滚滚马蹄隆隆金鼓,摒弃于物外。
时间慢慢的过去了,林霄已然垂着头,坐在马背上迟迟没有动静,而二十来尺外的刘安云也是一动不动的望着他,嘴角,还挂着一丝骄傲的微笑,宛如一尊英武绝伦的将军像。
“下官方才困乏至极,小憩片刻,让大人久等了。”林霄昂起头的时候,刘安云察觉到,他整个人,都变得不同了,但偏偏说不上到底是何处不同。
“无妨。”刘安云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既然说不上,便不去再想,他一边笑着,一边微微点头“那么,继续吧。”
“多谢大人。”林霄也点了点头,还刀入鞘,悠悠策马向前,左手握拳微微举起。
的确,之前的战斗,掺杂了太多的功利与谋略,但是此刻,真正的经历了一场艰难的战斗之后,最初的犹豫,愧疚,恐惧,悲怆等等杂念都已经逐渐推却。
是的他变得不同了,此刻他已经将一切抛诸脑后,心中,只剩下战斗的信念,和对武术的理解。
龙吟马嘶,他是如此的专注,竟连闯入阵中的烈马也未察觉。
一员战将单骑跃入阵中“住手!两军同袍,岂能刀兵相向!你二人究竟要作甚!”
二人却充耳不闻,寒光映动,尘土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