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忽然伸出食指在嘴上比了比,看了圈儿周围或躺或卧闭眼睡觉的人,对她小心翼翼的招招手。
这人大概三十多岁,穿的比这里任何一名男子都干净利索一些,连头发都是用布条规规矩矩束在头顶的。
见颜小茴眼中闪过戒备,他更焦急的对她招了招手。
颜小茴虽然心中疑惑,但是瞅了眼中间横着的铁栅栏,量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这才提了提裙摆走的离他近了一点儿。
她视线扫过周围酣睡的人,压低了嗓音:“这位……公子,你找我有事?”
那人从上到下看了她一眼,将手掌罩在嘴边鬼鬼祟祟,嗓音极低,几乎只用气声:“你是那边派来的人吧?”
颜小茴一愣,那边?她蹙了蹙眉,脑中恍然一闪,大胡子和阿凤嘴里也说过“那边”,指的正是官府的人。
这人突然间把她叫过来,又对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并不是官府的人,但是她跟戎修怎么看也算是一边儿的,说是官府的人也差不多了。
但是不知道这人是个什么底细,她佯装一脸迷茫:“什么这边那边的,那边是哪边?你说什么呢!”
这人忽然间窃笑了下,眯了眯眼,将头往她这边又凑了凑,整个鼻尖都越了出来。如果不是栏杆和栏杆之间隔得太近,估计他早就贴过来了。
“这位姑娘,你放心,我不是坏人!咱们是一伙儿的,你就别瞒我了!你说,是不是咱们那边采取什么行动了,是不是派人上山来救咱们出去了?”
眼看他嘴里的口水在灯下明晃晃的,差点儿就喷到她脸上了。
颜小茴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你说什么呢,我真不知道!”
这人忽然间用鼻子哼了一声,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身上来来回回的研究了个遍:“啧,你这姑娘,怎么嘴这么严呢,连个口风都不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这件罩着的披风就不一般!”
这件披风是戎修的,这人难道真的能从这披风上面看出什么吗?万一顺藤摸瓜牵出了戎修的身份……她的心陡然一跳。
不过面上依然淡淡:“不过是个男人随便给我的,能有什么不一般的!”
男子将头歪了歪,一手扶着下巴摩挲着,丝毫不被颜小茴的话语影响:“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披风的面料和针线,一看就是京城锦云庄定制的。锦云庄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御赐的金招牌,除了皇亲国戚,平头百姓就是有钱也买不着!”
颜小茴心里一惊,这披风是什么来头她还真不知道,但是既然是戎修穿的,那自然不会太差。单从针线和面料就能看出是什么地方出品的,难道真的碰上识货的了?
心里虽然暗潮汹涌,但越是这样越应该镇定。这人口口声声说跟她是一伙儿的,但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究竟是什么底细,说不定这人根本就是套她的话呢!
颜小茴淡淡的看他一眼:“这世上相似的东西多了,你说是锦云庄的就一定是?”
她眉头紧皱:“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她面露不满,起身打算走开,却被男子一下子抓住了胳膊!
两人的举动惊醒了身边一个睡着的男子,那人不安的翻了翻身,吓得两人同时一噤声。
待那人重新睡去,颜小茴这才伸手将胳膊从男子的手里抽出来:“你到底要干什么动手动脚的!我告诉你,有些话是能说的,有些话却是不能说的。你若是在这里散布什么谣言,被其他人听到害我受了牵连,我可饶不了你!”
男子连忙双手一拱对她福了福,小心地看了看周围:“我说姑奶奶,我说的话一点儿都没掺假,怎么能说是谣言呢!我本是蚕丝商人,京城锦云庄的蚕丝布料都是我家提供的,你身上这披风我岂会弄错?”
他悄悄凑近颜小茴,言辞恳切:“姑娘,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恶意。半年前我从南方进了一批原料,打算回京进作坊再卖给锦云庄。由于数量多,我特地亲自押送货物。没想到,行至此处忽然被这山上的土匪打劫了。伤了我的人抢了我的货不说,人还被囚禁在了这里,一呆就是半年,连个口信儿都捎不出去!”
说道此处,他眼中仿若有泪:“这被囚禁的日子哪儿是人过的,稍微不小心就会被用刑!”
他将宽大的袖口一拨,赫然露出一块斗大的烙疤,吓得颜小茴连忙转过脸去。
男子嘲讽般的弯起嘴角:“你也被吓到了吧?我钱紫枫虽然只是一介商贾,但从小也是锦衣玉食的,何曾受过这种惨刑!我们钱家三代单传,知道我失踪了,爹娘必定会派人来寻,但是至今连个口信儿也没传上来,这地下室的人都说,除非官府来人,或者我另有用途,不然恐怕这一辈子都要葬送在这里了!”
他看向颜小茴,惨然一笑:“我知道你不想贪上麻烦,不愿走漏风声,但是如今,你掌握的消息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