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修笑够了,走过来,伸手用指节敲了敲桌面。见她不抬头,改为两手撑在桌案上,语气幽幽:“我接到了谕令,明早启程去风笛渊。这一去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就打算这样一直用头顶对着我,为我送行?”
颜小茴笔尖一顿,也顾不上别扭了,连忙抬起头。见戎修认认真真脸上并没有半分说笑的意思,不禁蹙眉:“去风笛渊?干什么去,什么时候回来?”
风笛渊是百里国的东南沿海最远的一个州郡,也是当年开国皇帝打江山时最后一个攻打下来的地方。州郡内虽然穷乡僻壤、人际稀少,但是却占据着百里朝重要的地理位置,与异族邻国紫葵国仅一江之隔。
当年老祖宗打江山的时候,双方为了争抢地盘,可是经过了一翻不寻常的血雨腥风,两国更是足足斗了二十年。期间不光有明摆着的大战小情,更有暗地里的刺客间谍,大谋小计层出不穷。不过,自从后来两国达成百紫休战协定以后,两国的边境总算是平息了战火。
可是,这会儿戎修要去风笛渊,难不成紫葵国又开始什么小动作,打算战火重燃了不成?
这一番过去是颜小茴从《百里史书》上读到的,本来对于她来说,只是一段硝烟弥漫的故事而已,可是如今涉及到了戎修,自然不再是一段与她无关的文字,而是实实切切令她挂心的大事。
见她终于肯抬眼看自己了,戎修衣摆一撩,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昨天皇上接到风笛渊州郡陆辞然的奏折,说风笛渊自前年开始有年轻女子先后离奇失踪,至今累积已有百人。本来他以为仅仅是被歹人掳走而已,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命衙门里的官差去暗中探查。可是,前前后后派了不少的人,始终是没探查出什么结果来。直到上个月,州郡里又有名女子失踪了,他才觉得这事儿不那么简单,赶紧写了份奏折呈了上来。”
颜小茴听的眉头紧蹙:“怎么个不简单法儿?”
戎修食指在桌面上点了两点,浓眉打了个结:“这回失踪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百里朝前太傅李泉温的孙女儿。这李泉温如今年逾古稀,是现今皇上太子时期的夫子,从小教导皇上诗书礼学,并一手将皇上辅佐上了王位。不过,在皇上即位不久以后,就辞官而去,南下到了风笛渊颐养天年。虽然人不在京城为官多年,可是每当有大事小情,皇上还是会习惯性的与他老人家书信往来,说是当今百里朝的幕后国师也不为过。”
说道这儿,他忽然声音一沉:“日前他老人家的孙女儿随家仆外出游玩,却忽然离奇失踪。诸多迹象都表明,这失踪决不寻常。”
颜小茴不禁插话:“难不成与紫葵国有关?”
戎修将修长的手指收回,攥成了拳头:“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十之八.九是脱不了干系的。所以,皇上才派我南下。”
说着,他越过桌面,伸出手在她脸上轻抚了俩下:“不知道那边的情况究竟怎样,也不知道这一去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不在,你在京城里要乖乖的。”
经过上次出诊的事,他心里一直对颜小茴的人身安全有些不放心。虽然答应了颜小茴,可是他还是不放心的暗中查了查那请她出诊的病患的底细。他手下的人才何其多,谁知,出乎意料的是,居然当真一点儿痕迹都没查出来。
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那人身份深不可测。毕竟,在这百里朝,能逃过他眼线的人不多。现在既然有了,就说明绝对不是一般人物。
他戎修这辈子觉得珍惜,想要放在手心儿里的东西不多,而颜小茴就是其中一个。虽然不知道那人是真病患还是假病患,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他,目的如何,他一样都觉得丝毫不能懈怠。
那天回去,他就把跟在颜小茴身边的影卫带回军营里彻彻底底的收拾了一翻。毕竟,从小被收进戎家军训练的人,居然能在大街上就把人跟丢了,说出去实在是太跌份儿,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丢人。
教训过了,现在重新分配到颜小茴身边的影卫更加精英,人数也增加到了十人。
想到这儿,他将今天拿来的包袱拎过来,伸手解开,一样一样交代给她。
“前些日子西域藩国进贡给皇上几张上好的雪地狐狸皮,皇上后来赏赐给了我。我瞧着这皮毛雪白雪白的,跟你的肤色正般配,就命人按着你的身量做了个狐裘。现在开始下雪,已经是冬天了。你每日穿着夹袄来回跑,始终是太冷,有了个狐裘即使下多大的雪都不怕了。”
说着,又将另一个包袱打开:“这两双鹿皮靴子也是我命人为你定做的,里面絮了棉花又用虎皮缝了里子,再冷也不冻脚。”
他指着靴子底儿:“这底儿是用牛皮筋儿做的,软和跟脚,上面还刻了格子防滑。不过就算是这样,下雪天你走路也要仔细些,别摔了跟头。”
一旁的崖香和菱香见桌上堆着的满满的东西,羡慕的不得了:“哇,姑娘你看看这狐裘的毛,也太好了,样式也时髦,扣子还是猫眼石的呢!早前大夫人得了一件儿,我瞅着跟姑娘这个一比,简直是天上地下啊!”
说着又夸赞起鹿皮靴子来:“我听说这虎皮最是耐寒,就是难得!姑爷儿就是厉害,想的也周到!”
颜小茴抬手摸了摸毛绒绒的狐裘,暖暖的温度一下子漾到心底。想到他马上要走了,她不知怎么的鼻尖就是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