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发出闷笑,“不像你的行事作风。”
潮笙闭着眼睛,“作风可以变。”
“你很机敏。”这是他对她的肯定。一个女儿家行走江湖,舔刀锋过日子,真是……不容易。
潮笙并不理会他的夸赞或是抵贬,那对她而言一点都不重要。快速地睡着,下半夜风平浪静,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她先看了看连赫,发现他仍然在睡,伸手摸了摸额头,仍然滚烫,想来不看大夫不行。他的嘴唇干得起皮,她的手搭上他的额头,他下意识地往她的方向缩了缩,好似贪恋她略凉的掌心。嘴唇停在她的手掌,热热的呼吸让她烫得收回手来,脸上不自然地出现红晕。
他受的是刀伤,又是在陈国境内,要找大夫看治恐怕有危险。现下也只能自己熬点儿药给他了。
她写了个纸条贴在他胸口,随即欣然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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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赫猛然醒来,胸口的疼火辣辣的,身体发烫,软得不能动弹。他想喝水!
撑着艰难的身体爬起来,赫然发现她不在了。
以她的个性,抛下他就走掉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昨晚能够收留她,也足见她有情有义了。正准备下床,忽然发现胸口上贴着的纸条,他哑然失笑。
“我去买草药。”
她的字写得不算好看,但一双拿剑的手能把字写得工整已经算很好了。望着那几个简单的字,他读了好几遍,然后小心翼翼地叠起,像珍藏什么似的,收进荷包中。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她才回来,手中提着一个大食篮,隐约能闻到草药味。
“你去哪儿抓药?”
“附近药铺,顺道让他们帮忙熬了药。”潮笙面无表情地打开食篮,第一层是白粥及几样凉拌小菜,第二层方是乌漆抹黑的中药。
连赫黑亮的眸子锁紧她的脸,“谢谢你,潮笙。”
“不用,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她道,“我今儿便要走了,你自己多保重吧。”
他胸口一紧。“你往何处去?”
“自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她扶他到桌边,把白粥和小菜端到他面前。“吃吧。吃完饭喝药。”
他的心暖暖的。潮笙则收拾包袱,边思索着。要找到阮少谦的下落恐怕得花点儿时间,但真正困难的是如何把阮少谦拐回宋国。
待她将包袱整好,连赫也已经用完早膳。他烧了一晚,脸色青绿,极是难看。他喝过药,就一直望着她,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我知道我的请求很无礼。不过……不都说救佛救到西?你带我走吧。”
潮笙的眉拧在一起。如果她毫不犹豫地离开,那些想要拿他性命的人折回来,连赫大概就没有活路了。可她又不是他什么人。
“你走不了。”
“我能走。”
他定定地望着她,那双眼眸里没有乞求也没有悲哀,却又理直气壮地想她带他走。潮笙道:“带着你我会很麻烦。”
“我会报答你。”
“我不稀罕什么报答。”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掉牙的一句话,听到潮笙耳中,仿如佛音,顿时令她耳朵嗡嗡作响。她不需要积德,但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闭上眼,忽然觉得嘲讽。她的双手已经沾上多少鲜血,又谈什么不能见血呢。
司辰没有给她期限,就算她迟几天回到金都也没关系。何况……如果可以,她不想在司辰大婚时回去。
他全身大红喜气洋洋的样子,只是用想的都觉得刺眼讽刺!
“告诉我你真实身份。”潮笙望着他的眼。救人之前,至少要知道他是谁,若是救的是敌国王室,那大可不必了。
“我是梁国商人。”
“只是商人?”
“是商人。我做玉料生意。”
潮笙默默打量他,审度着他话中的真实性。他身上有着不怒自威的仪态,有股长期磨砺的坚韧。他不像商人,更像她父亲那样的军人。“你不是商人。你若是商人,那些人为何要杀你。”
他苦笑:“你听说过利欲薰心吗?当他们尝还不起债务的时候,往往想到的是杀人灭口。”
潮笙分辨不清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他说的是假的,谎话编得太真,神情太过于真挚。“你若骗我……”
“我没有必要骗你。”他苦笑,“如今我不依附你,结局就很危险。为何我要和自己过不去?”
潮笙点了下头,“好。我带你离开,期限为三日。三日后你的伤应该能好很多了,这三日就当作那一晚你伸手援助的回报。”
他艰难地咽了咽喉头,声音干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