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知道,岑夜回来时,身边带了个厉害的少女护卫。尽管红莲此刻的表现很难对号入座,但丞相也是只老狐狸,什么伎俩没见过。
假如这少女真是那护卫,现在世子已死,她这般报出个名字阿山,倒正给了不想承认少年身份的自己一个台阶。
“小姑娘,你叫他阿山,该是认得他咯?”老头妆模作样的问红莲,语气中明显是在试探。
“嗯,我以前在杂技班的时候,去蓝国表演那阵认识他的,咱们是很好的朋友。”红莲苦脸说着,时不时看岑夜两眼,似乎还没有相信眼前的现实,“还说好了以后再去找他……”
“怎么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还……!”
红莲边说边抹眼泪。这演戏上的绝活,曾是她小时候在中州乱世里谋生的法宝。直到十四岁遭意外死了,魂魄随师傅去天界修行时还用过,可等学成后重回中州、一步步成为那镜国的传奇战神,便是已然忘却了这些。
现在虽只过去十年,但也算两世为人,重操旧业起来,竟意外没觉得生疏。
红莲心里偷笑,脸上的表情可没闲下来。
丞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只和岑夜一样,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继续问:“你不是杂技班吗,怎么会在这里提酒?”
“嘤嘤嘤……我们班主半年前带我们从紫国过来,谁知才过边境,就碰到山贼,结果大伙儿……!呜呜……我一路流浪,前几日才到京城,是容掌柜好心收留了我。”
“丞、丞相大人……我自幼没了家,阿山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也不知是卷进什么祸事,遭了这罪……”哭得太惨,难免显假,红莲便是慢慢收了势头,平定下来。
丞相却是依旧看着少女,没有说话,转而去了酒馆那些人的跟前:“你们谁是掌柜?”
京城人多,且诈死就得诈得显眼,所以这饮酒大会的场子当真不算小。容司他们被集体收押在堆放酒坛的后场,红莲他们则是在靠近发号处的前面,加上围观的人吵杂不堪,方才她与丞相的对话,该是传不到这边。
这老奸巨猾的家伙偷偷瞄了少女一眼,她正对着少年的尸体伤心,根本没因心虚往这边瞧。
“你就是掌柜的?”丞相转回视线,看着从一堆蹲着的人里站起的男人。
“是是,小的就是酒馆掌柜的。”容司点头哈腰,战战兢兢,还急切万分,又是死了亲爹般的一张脸,“丞相大人,这可不关我的事呀!我这饮酒大会好好的,不知怎么就……!”
“本相并非糊涂人,你不必紧张。”大概是没瞧出破绽,丞相不禁皱了皱眉,“我问你,那个小姑娘是何时来你们店的,以前又是干什么的,和那少年是何关系?”
“是是,回丞相,那红莲是前几日才来京城的乞丐,我见她聪明伶俐,又练过杂技,也就可怜她,把她留下了。”容司还是那副老板样,旁边的伙计们也都挺上道,忙跟着附和。
“那个……少年,就不清楚了。”容司瞅瞅远处的红莲,神色一变,忙是跪下,“莫不是红莲那丫头犯了什么事吧?!”
“丞相大人呀,这丫头才来几天,我们对她的事哪里有那么清楚。若真是她犯了事,可千万别连我们一起抓啊!我这乡下还有八十岁老母……”
“行了,本相不过随便问问。”大概受不住容司那张脸,又或者那反应实在太真,丞相走的飞快。转而又是把一直在红莲旁边的兵长叫到避嫌处,问方才去找掌管时,这丫头是否神色紧张过。
见兵长摇头,这老狐狸便是陷入沉默——既然没有试探出破绽,这少女多半不会是那护卫,但就算是那小子的护卫又怎样?
岑夜现在已经死了,难不成……还能活过来?!
他既贵为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京城皆是自己的地盘,区区一个没了主儿的小虱子,还怕她能翻了天不成?
“哼!”丞相瞥了少女一眼,冷笑一声就准备打道回府。见两个兵要把岑夜搬走,红莲便是急急扑了上去。
“你们……你们干什么呀!你要把阿山带去哪儿啊!”
“丞相大人,你让他们放了阿山吧!”红莲转头拦住丞相,急急说着,也不跪下,“阿山身上那么多伤,死的这么可怜,你就让他们放了阿山,让我好好带去安葬了吧!”
一瞬间,丞相止步,容司色变。
红莲虽还在扮成急切,可也泛起了真假难辨的紧张。
她所有的戏全是为了说出这句话,这句随时都会变生为死的话!
而那老狐狸眼中的神色,已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