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夏半均回来了,偏院就又成了禁地,红莲的耳根子和视线总算清静下来。尽管有点明白这冰窟窿为何喜欢呆在这里,可归根究底,他自己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当然,她也一样。
“唉。”红莲叹了口气,岑夜还是昏睡不醒,摸了摸他的脸,便打算去找那冰窟窿说点事。
他此刻还是与昨夜一样,在药堆里捣鼓着,只是手上多了本书。现在虽然没有披着头发,但就算那张脸与夏半清一模一样,红莲也已不会觉得他们有半点相似。
她去了他的跟前,他竟放下了手中的书,明显是早等着她过来。
难道主动找人讲话,舌头就会烂麽?
红莲翻出死鱼眼,暗骂一句,谁知还没开口,就听到门外有动静。
敢在冰窟窿在的时候勇闯禁地,多半也只能是冰窟窿他娘了。
夏半均的听力自是不比红莲,莫名其妙就被她拉起了胳膊,出了房门又被揽住了腰,随即飘身一晃,便到了房顶上。
“这里说话,该是没法偷听了。”红莲放开夏半均,他却还是一张冷脸,只是表情稍微松了松,明白了红莲的意思后,就坐了下来,看着远处的星星。
“说吧,我是你藏在偏院的女人这事,你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什么意思?”红莲也跟着坐下,看着远处,淡漠依旧。
“混淆视听。”他冷冷道,声音清亮如夜风。
红莲眉毛一挑,心中明了,缓缓点头:“确实,如果丞相发现世子在夏家,到时装做被骗也好、被威胁也好,都能撇清关系。”
“正是。”那冷凉的声音再答。
红莲把视线从星星转向夏半均,不禁觉得,他和夏半清果然还是孪生兄弟,聪明上毫不含糊,便是来了兴趣般的再问:“你既淌了这滩浑水,是打算站在哪边?”
“我讨厌麻烦,怎么简单怎么做。”夏半均嘴上这么说,冷冷的一双眼却微微眯了起来。这不是简单之人该有的神情。
“那是墙头草咯。”红莲淡然的语气中带着笑意,是一种很平淡的表述,没有丝毫嘲讽和贬低的意思。
夏半均还是头一次知道,竟有人能讲出这样微妙而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口气,像是被这丫头惊艳到,侧头看了她,却是言辞更冷:“我知你想什么,回宫之事,我绝不会插手帮忙。”
“为何?”红莲就这般与他对视,他却终究移开了目光。
“夏家只管太医院,无兵无权,经不起这样的风浪。”
“呵,你和夏半清一点都不像呢,太有责任感了。”红莲笑笑,感概叹息。
夏半均不语,沉默许久之后,红莲才又说:“我只想先进宫打探一番,你带我进太医院,如果被抓,我也不会供出夏家。”
“我并非不信你,而是不想陷夏家于险境。”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红莲故意拖长了尾语言,转而忽地站起来,高声一喊,“夏半均,你这个大坏蛋!”
“呜呜呜……呜呜……”
看着身边突然梨花带雨、哭得投入的少女,夏半均的冰山脸完全呆滞了,还没有回过神,房顶下面,就有两个人从阴影中跑了出来。
红莲边哭边偷偷看了一眼,心中不禁崩溃:本以为跑来侦查他们的只有夏夫人,想不到竟连夏老爷也在,这对夫妻简直没救了!
“哎呀呀,这看星星看得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呢!”夏夫人在下面心疼着,为了讨个媳妇,连红莲会武功这种事也全全忽略不计了。
“半均,你究竟干什么了?!”夏老爷和夏夫人完全一个鼻孔出气,只是他比他夫人更着急,“我说红莲呀,你有什么事先下来,咱们好好说!”
“你们先下来,我们定好好帮你教训半均,啊?”
夫妻俩话才说完,红莲就立马抱着冰窟窿下了地。
见红莲抱着一个比自己大五岁的男子,竟如同玩耍般轻巧,夫妻俩顿时觉得,这个媳妇非要不可了!
“呜呜呜呜……夏先生说太医院有一味药,可能会对阿山有效。我想亲自过去看看,替阿山拿回来,求了半天,他就是不同意!还是说我小孩子胡闹……呜呜呜……我不懂事……呜呜呜……!”
“哎呀,别哭别哭!不就是拿个药嘛,有何难?!”夏老爷当真是非常喜欢红莲,完全成了护花使者,“我是他爹,任他再是冰窟窿,那也得听我的!”
“夏半均你给我听着!明天带红莲一起去太医院,给她拿药,就这样决定了!”
夏老爷吹胡子瞪眼,夏夫人也在旁边推波助澜:“就是啊,明儿就带红莲去吧,多大点事啊,还把人家给骂哭了!真是的!”
夏半均不知几时就恢复成了冰窟窿,不看胳膊肘外弯的爹娘,也不看那还在假哭的少女,只转身进了屋里,冷冷留下两个字:
“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