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窗前的江月白回头看了他一眼,后者便抬步向前,附在江月白的耳边,轻声说了今日下午,在朱雀大街上面发生的事。
江月白眉头再次皱起来,似在呓语,“她…怎么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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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初,置拱卫司,秩正七品,管领校尉,属都督府。后改拱卫指挥使司,秩正三品。寻又改为都尉司。楚武三年,改为亲军都尉府,管左、右、中、前、后五卫军士,而设仪鸾司隶焉。四年,定仪鸾司为正五品,设大使一人,副使二人。十五年,罢仪鸾司,改置暗卫,秩从三品……”这一段话,摘抄自《楚史》。
暗卫直接听命于皇帝,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除却三品以上的大员需要来自皇帝的手令,其三品以下的朝官,只要是指挥使下令,暗卫军皆可直接逮捕。这样的权利,除了高高在上的几位朝堂元老不甚在意以外,三品其下的朝官皆是惊惧不言。
江月白是楚国暗卫暗地里的指挥使。
这是京中几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都知道却不会说出来的事。
但是令所有人疑惑的是,江月白是凭什么得到这样的权势,又是怎样成为天城前庭的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不知道,宫里的贵人也不知道,连江月白的父亲江文林也不知道。
但是既是是不知道缘由,这也不妨碍京里的大人物对他青眼有加,自从知道了江月白得了圣眷之后,便想着将自家的女子嫁给他,与江文林结一门姻亲,以便江月白手中的屠刀不会落在自己亲室的脖子上。三品以下,却是由于他是江文林的嫡长子,所以对他称道有嘉,支使自家的子侄与之接触,以便于和户部尚书江文林拉上关系。
不过就在皇帝颁下密令的同天,这位时任国子助教的年轻官员,连夜写了三封信送到如今实际掌控京都要务大臣的府上。
信中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两首词,两首表达心志的词。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
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
—江月白《渔夫(一)》
……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
花满渚,酒盈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江月白《渔夫(二)》
……
这两首词都表明了,他只想做一位小小的钓鱼翁,对朝堂并没有什么兴趣。哪怕风餐露宿,哪怕跋山涉水,只要能恣意驰骋于碧涛学浪里,顺春风漂泊,任明月冷落,喝一口酒,甚至是劣质的酒,再唱一曲歌,哪怕是一首没有曲调的歌。
这两首词一送到各个府上之后,本是积极准备拉拢他的三个大员,一下子冷寂了下来。
楚国地处南方,本就是软香红尘之地,向来繁华无双。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自然是滋生了许多的文人雅客。诗词之道,虽然未能加入科举制度之中,但是它的影响力,却是不亚于三年一度的科考。
如今的当朝大员,除却了驻守边关的武将,哪一个不是从十丈黄纸中走出来的人物,见到这两首词,自然是明白了江月白的想法。知晓了指挥使这个职务,并非是他所想的,他只想要…游历于名山大川之中,与青鸟为友,与鱼虾为伴。
但毕竟是在朝堂上打磨成精的人物,虽然对江月白的文采万般称赞,但是该做的,还是一样都没有落下。入了朝堂,身不由己的人见得多了,谁知道江月白会不会在以后举起手中的大刀,向妨碍他的人挥去。只是...在有了这两首词之后,动作,慢了下来而已……
只等着,这位位高权重的新贵,表达自己的立场。
但是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刚刚出任指挥使的江月白,却是一直沉默着,沉默着不话说,在那三封信之后,竟然是没有了任何动作。
而是在暖和的日子里,邀请几位京中最负盛名的才子,在白日里遨游词山墨海;黄昏中,品一抹红袖添香;入夜后,弹一曲情深缘浅。就像一个最为风流的才子一般,固执而癫狂地固守着自己内心的防线,表现得惆怅而惘然。夜夜留宿于十里软红之中,就像是在江宁城一样。
如所有大人物调查的资料一样,是一个风流雅致,无心政事的人。
这样的表现,这样的人,若不是一个内心真的风光霁月如江流的人,便是一条影藏在黑暗中的毒蛇,只等着在你最放松的时刻,狠狠咬上一口。
至此,知晓他身份的人,便停下了动作,只是暗自警惕这位雅致的人。
但是...没有人注意到,就在他上任的一个月之后,在鸿胪寺招待吴国太子的院落周围,出现了几个不起眼的小贩,天天游荡在那一带。
那一天,正是中元节的前三日。
正是...谢永暮离开江宁城的前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