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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马车在青龙街上行驶着,两旁脚步匆忙的官员见着这辆马车,知晓这是暗卫的东西,脚下的速度便又快了一层,想着不知道又是哪家遭了暗卫的毒手。
驾车的抱琴见着周遭官员避之不及的样子,轻轻哼了一声,加快了驾车的速度,待到驾着马车跨过狭窄的石桥之后,在一个看起来有些老旧的衙门前停下来之后,这才对着车内的人说:“公子…到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江月白伸了一个懒腰,弯着腰从车厢内走了出来,抱琴贴心地掀开了车帘,将以免车帘阻了自家公子的路。这个时候,自由在门口守着的仆役上前,在马车旁放了一个踏足的凳子。
江月白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眼前被风霜洗刷的门墙,轻声叹了一口气。
这是整个青龙街上最为老旧的衙门,在飘洒着寒意的细雨下,更显得凄凉。其上暗卫司的牌子依旧高高地悬在门房之上。这是开国皇帝叶陶亲手所书,本该是贵重无比,但是在这样的秋寒里,显得有些破败。
暗卫本该是风光无限的存在,但是由于本身的性质,总是透着阴沉的味道。任谁想到穿着黑色长袍的人竟然是可以随意进出京中任何一位大人的家宅,无论是在何时,都可将之带走进行并不公开的审讯,便有些胆寒。
仆役将马车驾走后,江月白在抱琴的陪伴下,他皱着眉头走进了这个令京中官员都胆寒不已的衙门,走进了这个自己仅仅来过三次的衙门。
抱琴见着自家公子的样子,知晓他确实是不愿意接手这个宅子的,但是皇命难为,况且这样的权利又是人人所羡艳的,所以他才不得已地接下了这个差事。
“大人。”
推门进去便能听到下面人恭敬的话语,江月白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但也点了点头。
之后便走到了正中的房间里,随意地看了一眼里面正在校对卷宗的人,轻声说了几句官话,无非是让他们好好努力之类的,便又绕过了房间,往院子的后方走去。
在自己处理要务的堂上坐定之后,随意地打量了一下,见着在门口守着有一个人,便吩咐道:“让刘金俭来找我。”
“是,大人。”
没过多久,一个看起来有些阴厉的中年男子便走到了堂上,从怀中拿出了一纸泛黄的信笺,恭声道:“大人,您要的东西。”
“嗯。”
江月白接过信笺,摊开在桌上,扫过上面的内容。
细雨飘摇间,眸光晦涩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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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燕京的秋夜的寒风比江宁城的夜更显得冷冽。
一名消瘦得有些孱弱的中年男子呆立于一株合欢树下,持着一纸有些泛黄的信笺,身体微微颤抖。月色冰凉,夜合欢开了灿如红云的一树,香气在夜色的酝酿下愈发浓烈,竟有酒的味道,叫人不知不觉沉湎。
他是江文林,江宁人。
任户部尚书,在整个楚国朝堂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样怔然的神情很少在他身上出现,所以以致于他的背后站了一个人都无法留意到。待到他消化信笺上的内容时,这才回头,声音微涩,“月白,你来了。”
月白色的人影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夜凉,父亲早些进房吧。”
江文林微微摇了摇头,只是将手中泛黄的信笺又再次捏紧,闭上双眼,问道:“这…是真的么?”
江月白低下头,快速地回答了一句,“是。”
“罢了罢了…”江文林苦笑着将手中的信笺递给江月白,转身回了房。
这一刻,夜合欢的花瓣无声地飘落,牵着江月白恍惚迷离的视线,飞过杨柳堆砌的庭院,飞过深深似海的大宅,飞过燕京雄健的黑色城墙与涂满朱红的长廊,锁进了一所结满秋愁的江宁庭院。
只在夜风中余下一句。
“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
江月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这件事告诉父亲会有什么后果,但是...他见了父亲那么多年的样子,终究是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