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久违的,软糯而熟悉的女声自不远处响起。
“月白?”
他闻声回头,暖色的灯花下,一个面带错愕却依旧令人惊艳的女子,正朝着自己的方向看来。
蹙着眉的女子,青丝被暖色灯花浸成了金栗色,看起来似乎有些柔软,纤细而白净的手正挽着一个玉青色人影的手。
江月白眯了眯眼。
“原来是月白兄,怎如此剑拔弩张?”
清朗的男声响起,谢永暮便已经拉着叶桢走到了江月白的身边,看着地上到着无法动弹的聂荣,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叶桢也朝着聂荣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皱着眉朝着江月白问道:“月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在这……”
江月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叶桢的问题,而是朝着叶桢长长得作揖:“清九姑娘,在下…枉为君子。实在是…有愧于你。”
叶桢神色错愕,她虽然与江月白长久不见,但…也不至于生疏到如此地步。
“月白…”她闭了闭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何必客套至此…我们,向来不是这样的。”
“清九。”江月白低低地唤了一声,随后又偏头看了一眼远处繁华的光影,“在下…一来燕京便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世…但是我却没能如约将之告知于你。”
叶桢神色如常,微笑着看了一眼江月白,然后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下的聂荣,轻声说道:“无妨,我已知晓。”
江月白神色一变,他突然间想起了之前在燕京城门看到的那个盗贼。
那个,说出“他的国家既然欺负了我们国家的人,我就要欺负回去,哪管他无不无辜”的那个人。
“原来公主殿下早已知道…”江月白冷冷地开口,“那您也应该知道…你刚才所做的,无异于—”
“叛国。”
叶桢笑着接过了江月白的话,神色悠然,似在谈笑,“只要我愿,即便是叛国那又如何。你们说我是公主,我就真的是公主吗?”
江月白静静地望了她一眼,旋即又摇了摇头。
他是叶桢的至交,他明白叶桢心中所想。
所以他理解叶桢的做法。
以他的聪明才智,自然是能够推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能推测出叶桢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他只是在疑惑,那个叫谢定安的人,到底对叶桢来说...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到底,占了多大的位置。
让她甘愿花这般大的代价。
“月白…你还未曾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叶桢目光拂过江月白脖子上泛红的印记,以及倒在地上的聂荣。然后又扫了一眼船头,见着地上钉着的两只箭矢,又看到稳稳刺进船舷的箭矢。
几乎在片刻之间已经还原出了不久前的场景。
她上前,将聂荣从地上扶起,似是在规劝,“总不要......伤了两国的和气。”
谢永暮见着叶桢将他扶起,也就急忙地上前一步,从叶桢的手中便接住了聂荣,将他扶到船舷边的桌椅边坐下,在倒茶的片刻,一抹幽蓝,自指尖闪现。
江月白趁着谢永暮搀扶聂荣的片刻,也上前了一步,慢悠悠地,极为低声地说了一句话。
“谢永暮谢太子…是杀害先皇的凶手。”
…...
......
冰凉的夜风伴着飘香地丹桂拂过叶桢的鼻尖,分明是穿着御寒的风衣,但她突然觉得遍体生寒。
她深吸了一口气。
养育之恩大于天地。
即使她不承认过去,但是要让她否认自己的父亲。
这件事…
终究是难的。
甲板上响起急促的两声脚步声响。
“谢永暮,月白说的...是真的吗?”
悠悠的夜风吹过,面前坐在凳子上的青衣男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时候,说再多的话,已经是于事无补。
......
她突然觉得脸上出现了两缕温热。
她下意识地伸手。
一行略带咸味的清泪,酌满了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