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父皇的精明…怎么会以为,刺杀自己的,是母后呢?
“那手出神入化的毒术...除了你,这时间,还有何人?”
父皇的声音紧接着便传来了,恰到好处的,又加深了叶桢的疑惑。
母后嘲讽的笑了一声,便说道:“我的弟子啊。”
“……”
叶桢愣住。
谢永暮,是自己母后的弟子?
她眨巴眨巴眼,内心竟然是有些许的苦涩。这么多年,自己都不曾见过母后…但是他…却是完整的,传承了母后的衣钵。如果我能有母后的三分功夫…也不至于,在那一晚…
但是此时容不得她多想,母后嘶哑的声音便继续传来。
“叶泓,你口口声声说给我想要的一切,但是...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从来不相信我。当年清妃说我虐待了煜儿,你就信了。当年清妃说我恃宠而骄,心狠手辣的处罚了你喜爱的宫女。当年…清妃对我动手…你都以为,是我欺她…呵,叶泓。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掌控了所有的真相...从来不曾信我…”
说道这里,母后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我怎么狠得下心…对你动手…”
叶桢似乎…能够感受到,自己母后声音之中的那一抹哀伤。于是她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母后。却只是见着,她有些癫狂的抬起了头,指着自己的脸,大声喝道:“你知道吗!就是你那人畜无害清妃,当初毁我多深!你看看,看看我这张老脸!藏红花加羽扶苏,再加上二两桑夏...这样的方子…致人衰老你不是不知道!看看...若不是这药…如今的我,又怎么会是这副鬼样子!
你竟然还亲手…将这药送给我…叶泓,你真是...好狠的心!可笑…真是可笑,可笑你一世英名,最后,不也毁在我这个小女人手中?哈哈...你终于,不再是皇帝了。不管有心还是无心…叶泓,我那徒儿…其实我并不怎么知晓他的身份…不过,他也算是为我报了仇。哈哈...报应,真是报应…你的皇帝之位…也还是卸了。我以为…你会守着它,过个地老天荒呢….哈哈...”
叶桢怔住...
母后并不知晓…谢永暮的身份吗?而现在她说的这些…自己从不曾知晓…父皇,难道真的这样对待过母后吗?这样的绝情绝义,真的,是在自己面前,对母后一往情深的父皇吗?
于是她偏头,看向自己的父皇。想要知晓…自己父皇的解释。但是,让她始料不及的是…自己的父皇,竟然是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并没有否认。只是张了张口,却并没有说些什么。
母后嘶哑的声音继续传来,配合着那张略显老态的脸,竟然是有些歇斯底里。
“天下啊天下。”母后冷哼了一声,此时她反倒是不逃了,而是径直走到了自己父皇的面前,大笑着问道:“是...当初的清妃,她身后是整个杨家门阀,你为了天下,不能和她翻脸…我知道,我也理解。所以...那个时候,我不怨。只是...为什么,你却连一个解释都不曾说…我不是不懂大局的女子,但是叶泓…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
父皇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但是在叶桢看来,却有些干瘪。
“之后…我为你报仇了。现在...杨家已经是烟消云散…”
母后沉默了,但是脸色却依旧阴沉。
过了一会,她才又轻飘飘地说道:“就算没有我…你也是会将杨家给灭了的吧。”
是啊…当年的杨家,权势之大…只要是帝王,便一定容不下这样的家族存在。若是没有母后,想来…父皇也是一定会在之后,寻个什么由头,将其灭掉的吧。所以,叶桢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父皇总是这样…将天下看得太重。
但是...这样的作为,对母后,伤害何其大。
于公,他没有做错,反而是做到了一代明君之典范。但是...于私...这样的做饭,不可谓不伤人。
她的耳边,又响起了父皇多次对自己念叨的一句话。
—为帝者,最忌讳的,便是情之一字。
那谢永暮呢...如今的他,也是帝王,会不会…和父皇一样。就算自己嫁给了他...最后,是不是,也会变成...和母后一样。
她不想…变得和自己的母后一样,张口闭口,全是委屈。
她叶桢,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
寂静的月色下,母后与父皇都沉默了。
叶桢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贸然说话,只是别过了头去,不再看自己的父皇母后闹着别扭。其实…就算父皇这样对待过母后,但是叶桢...还是站在叶泓这一边的。毕竟…叶泓养育了她这么多年。除了那场有头无尾的和亲闹剧之外…自己的父皇,几乎对自己是有求必应...
反倒是自己的母后...虽然明显是受伤的一方...但是这么多年,明明没死,却不肯和叶桢相见。忍心…将叶桢一人丢在寂寞凄清的深宫里。无论当初她受过怎样的伤害…在叶桢看来…都不重要了。
现在的叶桢,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被人抛弃的人罢了。所以...这个时候,她的想法,是支持着父皇。就算…当年的往事里,父皇再做过什么错事,但是这么多年…父皇,也应该偿完了。
她不止一次看到...空闲时刻里,父皇抱着自己母后的画卷看得出神...
也不止一次看到,父皇周围忠心耿耿的太监,劝诫父皇要多播种雨露…但是父皇…却始终守着空荡荡的后宫,不曾有半份动作。
作为一个帝王...
叶桢觉得,他做的...已经足够。
所以,在叶泓问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她便也如同自己的父皇一样,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母后。
“书儿...曾经都是我的错...十五年过去了...我该还的,也还了。现在,我想带你完成你的心愿,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夜风将他的墨发微微吹起,也将他水青色衣衫吹皱。
秦书仿佛看见了,二十年前在江宁城的那个夜晚。
月色如往昔一般迷人,荡漾了整个秦淮。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是皇上,只是一个蛰伏的皇子。那夜里,他穿着一袭水青色的长衫,微凉的夜风将他的衣衫吹得微微上扬,他站在自己的面前,用满是深情的眼眸,信心满满的朝自己问;“秦姑娘,你愿意,让我陪你完成你的心愿吗?”
只一眼,便心生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