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大胆刁妇,你不是说不是说媒的吗?干吗又要一再强调你的媒婆身份?”徐老爷子声色俱厉的怒道。
“回侯爷的话,说媒是奴家的业计,即使奴家现在不说媒,但媒婆身份也改变不了啊。就像老爷您的身份,即使不在前朝当事了,但一朝出力,大家永远便只记着徐老爷曾经的风云,曾经的身份。”杜云倾不卑不亢的说着,表情一派的云淡风轻,根本没被侯府的气势和做派吓倒。
侯爷虽是沉了面色,但心里也有点佩服这媒婆的胆色,不慌不忙。以前的媒婆有几个不是看到他就抖的筛糠一样,或者是满口的阿谀奉承,油腔滑调,一看就让人厌恶。
“我们侯府与杜媒婆素无来往,不知你此次前来,有何要事?”徐老爷口气稍缓问道。
“回老爷的话,奴家本不愿替陈家来跑这一趟的。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奴家极是不喜陈家这么做事!”
陈家请的媒婆却不想为陈家说话,这一下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徐老爷既觉好笑,也觉诧异:这杜媒婆何时也成了君子?且听她的“危墙”之说吧,于是便道:“不知杜媒婆所言却是何意?”
“徐老爷有所不知,关于陈家求亲一事,沐风城已是传的沸沸扬扬,大家都说:一家养女百家求,徐家千金之女到了适婚年龄,定是上门者众多,徐家乃官宦之家,一定也是知进退,懂礼数的,怎么单单就恼了陈家?知者的说是陈家礼数不周,强娶恶要。不知者的就会乱说徐家嫌贫爱富,拜高踩低,仗势欺人。这件事能圆满结局还好,倘若不圆满,岂不坏了小娘子的名声,让人以为小娘子乃那心狠手辣的无德之人,从而影响今后的姻缘。所以奴家思前想后,觉得这陈府此举确实有欠厚道,当时是拒不前来。”
杜云倾已有所指的说了她对打折腿一事的反感,扫了一眼大厅,看大家都正聚精会神的等着她的下文,便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后来,陈三郎找到奴家,再三表示只是因为仰慕徐老爷才情,倾慕小六娘子品性,才做了过头的事,如今已是歉意盈怀,就使奴家代为说情。恰巧北方战事吃紧,刘太尉特使人相请陈家三郎前去助阵,并许以骠姚校尉一职。陈家三郎说,好男儿就该驰骋疆场,保家卫国,儿女情长也不能短了英雄气概,所以,决定随军西征,然三郎因久仰徐老爷当年高才,心中时时有攀交之意,怎奈一直不得有缘得见。今离别在即,不求徐老爷能原谅之前种种,但求能拜见徐老爷,一则当面表达愧疚之意,二来您曾高居庙堂,官至三品。于是想向老爷您请教一些用兵常识,听老爷分析一下天下大势。”
杜云倾一番话还没说完,那二姨娘三姨娘已是满面的失望之色,躲在帘子后面的小六娘也是心里惴惴不安,不知这媒婆是以退为进还是陈府真不打算再求这门亲事了。
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四姨娘面带不屑接话了:“这陈家三郎也不过一校尉之职,统领几百人罢了,什么保家卫国,英雄气概的,口气倒是颇大,到底也是个小商户之子,财力,家世都有限。徐家嫌贫爱富怎么了?拜高踩低又怎么了?现今就是这个世道。你见有几家士族与庶族通婚的?我们家小六娘不说攀一个皇族,至少也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士族,徐府做事从来就不怕落人口实。如今陈府想来却是小人得志了,居然想和我们老爷论交,还敢向我们老爷讨教,他也配啊!”
杜云倾看她的穿戴及所坐位置,猜测她大概是位受宠的姨娘,于是不紧不慢说道:“夫人此言差矣,自古英雄不问出身,出身草莽的将军比比皆是,他们一样也建功立业,名传千秋,就是那汉高祖刘邦当年也只是一小小的亭长,汉光武帝刘秀也是出身布衣,他们谁都不是含着金汤匙,有好的家世背景的出身,然而最后不也都名垂千古,让万人景仰了吗?何况如今局势摆在这儿,朝廷不是开始在清理权贵,打压那些士族吗?桓玄一门灭了,张氏一门衰了,谢氏一门也完了,还有些大量兼并土地的豪强不是也不敢明目张胆了吗?剩下的那些士族不说人人自危,最起码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猖獗了吧?反倒是后面崛起的以武力上位的那些庶族逐渐成了新贵,所以最后是谁的富贵还真说不清呢。”
杜云倾顿了顿,接着说:“这些道理本不该我来这里班门弄斧,论史事,侯爷比我清楚,论阅历,夫人们过的桥比我走的路多,只是,陈府老爷夫人仁慈宽厚,陈三郎也人品高洁,让人不自觉的就想帮他们一把。奴家虽然力薄,也想尽自己一份绵力,报答陈府的礼遇之恩。希望侯爷能达成陈家三郎之愿,临出征前,给他指点一二。”
那徐老爷听杜云倾一番言辞,倒是觉得心有戚戚,听说自己陈府被高看心里也是好不滋润,想当年他请辞回家虽是自愿,但也有些不得已的原因,这会儿有小辈愿意虚心向他讨教,他岂有不高兴之理,又见这位媒婆侃侃而谈,也不似一般妇道人家庸俗,陈家既能请到这样一位媒婆相助,想必那陈三郎也一定有过人之处,而且,朝廷也的确是开始压制那些豪强了,只是这媒婆怎么知道这些信息?又分析的这么透彻?他也不想完全拒绝陈府,然而,之前和陈府闹的比较僵,却是一下子拉不下脸来转圜。
“那徐三郎这般少年就志存高远,不知他今岁青春几何,这说是请教,却是自己不登门求教,这样让一个媒婆来也不怕失了礼数吗?”徐夫人曾氏见徐老爷沉吟,就接过话头。
已经都开始问青春几何,应该是徐府动心了,只是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余下的火就由陈三郎自己去烧吧。
“回夫人的话,那陈三郎今岁青春十九,奴家来时,陈三郎已是拜托过奴家传话,说是因前面事情,为让徐府避嫌,故没能亲自登门。好在亲自请教的机会却是有的,刘明昊小将军遵了太尉之命,欲在沐风城为一干准备出征的将士们办个壮行宴,只是他因事务繁杂,便把这筹备诸事都交给陈府去打理了,一切全凭陈老爷及夫人做主了。酒宴定于下月初在邀月乐坊举行,到时除了那些将士还有沐风城名流及他们的内眷,其中也不乏徐老爷您的仰慕者,希望徐老爷到时能前往赴宴。”
“此次宴会有女眷参加?”二姨娘动着自己的小心事追问着杜云倾
“宴会特别为女眷们另开了场地,人员自是多多益善,举办宴会本就是热闹之意。夫人娘子们想去尽管去好了。”
“老爷,我也想去!”三姨娘不等杜云倾离开就迫不及待的开口求道。
徐老爷冷了脸斥道:“那里都是些有头有脸的男人们聚着,你一个妇道人家,你跟着去做什么?”言下之意似乎已是定了主意自己会去。
杜云倾初期目标达成,便行告退之礼欲出门而去。
曾氏命了丫鬟送了杜云倾出门。
丁嬷嬷早在外面望得脖子都酸了,见她出来,立即抢上一步问道:“事情成了吗?”
杜云倾摇了摇头。
“那你在里面这么长时间干嘛去了?”
“拉家常啊!”杜云倾一边走一边说。
丁嬷嬷追在后面还想问些什么,杜云倾挥挥手说:“回家再说吧!”说完自顾自一个人边逛边玩着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