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陪着太尉在迎客房喝茶聊天,杜云倾便陪着曾氏,按着礼物清单,一一查收财物,包括纳征必不可少的六证:升子、剪子、尺子、镜子、算盘,称。快完的时候曾氏吩咐膳房准备酒饭,留杜云倾和太尉用膳。
按一般规矩,纳征之日,男方应该摆宴席宴请媒婆包括那些跟媒婆一起去送礼之人的,只是因为杜云倾忙于自己的婚嫁坊开张,便省略了这一程序,陈府早上只宴请了那些个送礼之人。现在杜云倾听闻曾氏安排,才记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就粒米未进,还真是饿了。
等曾氏验收完礼物,膳房的酒饭也早准备好了。那些跟着杜云倾和太尉来的送礼之人,早摄于太尉的威严,不敢等饭,而先回了陈府。剩下刘太尉和杜云倾并侯爷,徐宇辉一起用膳。杜云倾知道,这顿饭其实只是为太尉准备的。然而,她的确饿了,也不计较是为谁安置的,反正只要能吃饱肚子就行。
因为有了上一次醉酒的经历,杜云倾便不敢再放开自己的酒量,何况在座的都是男人,就自己一个小娘子,也是也不多话。他们谈天下形势,前朝利弊,杜云倾只当没听见,自顾自乱没形象的狼吞虎咽着。
徐宇辉曾经在邀月盛宴上见过杜云倾一次,后来因出门在外一直未能谋面,今天见此情景与当日那个男装打扮,站在讲唱台上瑟瑟发抖的小娘子简直判若两人,不由得疑惑的问道:“但不知这个杜娘子是否就是当初阻止了那场谋杀的杜娘子。”
太尉笑道:“不是她还会有谁?在本太尉的人生经历中,这就是东晋巾帼第一人。”
“外间传闻,杜娘子不仅风姿卓绝,聪慧伶俐,而且满腹安邦济世之才,但不知能否请杜娘子今天也给我们说说如何济世,如何安邦?”徐宇辉半是求证半是嘲讽的问道。
终究是年轻人沉不住气,好胜心太强,即使对面做的是个女子,也不知相让。刘太尉笑着执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了酒杯,以遮掩自己唇边的那抹不屑。
杜云倾从一堆鸡鸭鱼肉里抬起头来,似乎根本没听出徐宇辉的嘲讽,一本正经的说道:“济世安邦的不是小女子必须具备的才能,也不是小女子的志向,男人掌控天下,女人掌控男人,小女子的志向就是尽可能的让沐风城有情人终成眷属,尽可能的让每一位有掌控欲的女子找到心甘情愿被他们掌控的男子。”
徐宇辉听得瞠目结舌,在这男权森森的社会,此女子如此彪悍狂妄,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侯爷也是惊的放下了酒杯,只有刘太尉面色平静的饮着杯中酒,此女子非一般女子,从她口中听出任何言论都不足为奇,就是因为她的自立,果敢,骄傲,才会让他放心不下,找个借口也要来看看她开张又会和别人有啥不同的。
“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掌控,他还怎么掌控天下?”徐宇辉讥诮道。
“男人被女人掌控,不是说这男人就没了自己的思想观念,就对女人言听计从了,而是说一个男人心怀博大,自然容的下自己身边女人的小性子,小缺点,自然知道宠着身边的女人,顺着她,对她好。一个男人对自己身边的人都不好,能指望他对别人好,对天下人好?一个男人不能修身养性,能指望他能齐家治国平天下?”杜云倾说得平静,却不知这番言论在男权社会是多么的惊世骇俗!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治国如此,治家更该如此吧?男人说,女人做,掌控天下的是男人,掌控女人的更该是男人。”刘太尉也笑着加入了辩论。
“一味的愚民只会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子还慨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掌控天下的男人更不应该忽略这些能影响大局的小人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每个高高在上的人,无论是在家庭还是朝堂都不要忘了自己的根基。”杜云倾自是知道这太尉刘裕便是几年后的刘宋皇帝,她说这些话是在就事论事也是在告诫他。更是在打消太尉哪怕是对自己的一点杂念,她要防患于未然。
此时刘太尉也是心有感慨,不知这小媒婆是否知道自己的宏阔的目标,一口一个家国天下,他是拿自己欲图的大业堵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吗?这个女子未免太聪明了。他不得不更加的叹服他。
这徐宇辉从最初的嘲讽,到此刻心无旁骛的听杜云倾一路辩驳,既好奇这媒婆的这些平等甚至是大女子思想从何而来,更佩服她能信手拈来的广博和挑战太尉权威的勇气。
“那杜娘子认为这些根基又要如何打的牢固呢?”刘太尉兴致颇高。
“国之根基在于民,凡治国之道先富民。民富则易治,民贫则难治……我好像扯远了,这是太尉应该要思考的问题,而不是由我这个小女子在这里信口雌黄的,小女子只是媒婆一个,无礼了!”说完拱了拱手。
三人还在等着她的下文,却见她忽然住口,于是也都意犹未尽催她接着再讲。
杜云倾端起酒来说道:“今天天色已晚,婚嫁坊新张,还有好多未尽事宜,小女子不便久留,改日再来献丑,得罪了。”说完举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