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树大招风了,若是再过分张扬,那也就离下坡不远了。且不说那些心思歹毒虎视眈眈之人,即便是性情尚算温和的皇后,恐怕也容不下她吧。所以,即便皇后把她的座位安排在了薬妃之下,她却不敢放肆,委婉地推辞了。
不过是张座位而已,地位可不是仅凭这一点就能决定的。
凌霄向来喜欢素简,只是今天的场合不同,当然不能像平时那样装扮,否则就太不敬了,尤其是太后还会参加。这个度就需要严格把握了,老人家虽然也不喜奢华,可那不代表大过年的也愿意看那些个冷清浅淡的。
只见她今儿穿了一条浅绯色莲叶边曳地留仙裙,下摆用银红丝线绣着大朵大朵的夹竹桃,莲步轻移间流转着隐隐的光泽,同色腰带勾勒出她纤细柔软不盈一握的腰肢,纵然冬日衣裙厚重亦难掩身姿。
长长的头发被挽成一个流云髻,用三根白玉簪固定,耳坠是两颗最简单的白玉珠,既柔美又不失端庄,面部薄施脂粉,清浅雅致,手腕上却点缀一副红色玛瑙手链,整体看来既不过分冷清也不致过分华丽出挑。
事实证明,凌霄如此装扮绝对是正确的。
宴会一开始,自然是上下齐齐恭贺国泰民安,社稷万岁,向太后、皇帝皇后行礼跪拜,等真正开始动案上的膳食点心,凌霄都感觉饿得不行了,偏这时候有人出列了。
“皇上,臣妾有罪。”谢贵妃一身简单且单薄的湖蓝宫装,长发只用一支素银长簪堪堪挽起,除了手腕上的一串镶银玉镯,再无多余的装饰,整个人伏在地上,长发散散地垂在两侧,柔柔地拖到地上。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果然来了,凌霄心中不屑一笑,面上则是分毫不显,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跪在地上演戏的人。平日里高贵傲气的贵妃娘娘,此刻却这般卑微地跪在地上,整个人看起来柔柔弱弱,声音更是娇娇怯怯,宛如初初进宫的羞涩少女。
风煜祺看着地上的谢芷晴,并无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淡淡问道:“贵妃何出此言?”
谢贵妃抬起头来,长长的睫毛依旧低垂,眼中隐然含了水色,哽咽道:“臣妾无福不能保住龙种,还不能够及时调整心态好好侍候皇上,尽到后妃的责任。之后璇贵人在映月宫附近坠湖落水,臣妾也因伤心未愈不闻不问,实在是不配为贵妃之衔。故在此向太后、皇上皇后请罪。”
这话乍一听似乎是在请罪,但却处处透着自哀自怜之感。保不住龙种是她的错吗?贵人落水,一定要她管吗?自己尚且在悲痛之中,当然无暇顾及,这些都是情有可原的。这番话,不过是向皇帝博取怜惜罢了。
如果放在一般人身上,或许觉得虚假造作,但是谢贵妃作风一贯强势,如今这般示弱倒实属不易,不管真心假意,不少人都流露出不忍之色。
风煜祺也不免动容,眼里流露出了一丝不忍,尤其是看到谢贵妃手上的镶银玉镯,那还是她刚进太子府的时候,他亲手给她戴上的。
凌霄冷眼瞧着,谢芷晴明显瘦削了很多,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很是憔悴,想必这几个月当真是不好过呢。不过这也在她预料之中,早晚的事罢了,而挑在今天也是情理之中——所有人都喜色盈面,装扮喜庆,独独贵妃一人憔悴不堪,失意伤怀,怎能不让人怜惜?何况今日谢丞相也在,就更多了一个砝码。
“太后,皇上,小女无状,只怨微臣教导不利,今日在此像太后、皇上请罪。”谢丞相果然也站了起来,一脸诚恳地请罪。
呵,其实和谢贵妃一样,这话请罪是假,示弱求宽恕才是真。不要说贵妃表面看来本就没什么罪,就算当真有罪,她早已是宫中人,有了错就怎么还能算到家中父亲的头上呢。这不过就是作为丞相的一个态度。当然,就算是示弱,谢丞相的威望和地位总还是在的,不管风煜祺心里怎么想,就算他不给贵妃面子,总不好一点都不顾忌谢丞相的。
此外,从感情层面上来说,虽然风煜祺对贵妃小产之事是有所怀疑的,但毕竟不能肯定更加没有证据,何况事情过了这么久,就算有怨怪也该散了许多了吧。而且贵妃得宠许久,两人的感情也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就算他觉得贵妃此举扫了宴会之兴,却也多少会有几分动容。
至于太后,更是曾经给谢贵妃下了堕胎药,想必看到她这样也会心存愧疚吧。
只可惜,这仅仅是谢贵妃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没错,她和风煜祺相处已久,旧情尚在,且风煜祺也不是那种心硬之人,她现在这副模样,多少是起了一些作用。但是,于太后而言,却不然。
她也不想想,当初她假怀孕,太后并不知情,却能对自己的亲孙儿下狠手,面不改色地赐下堕胎汤药,那是怎样一副铁石心肠?!如今又怎么会因此而感到愧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