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与世隔绝,禅室中偌大的佛字都被挡得影影绰绰,看不清晰。看似静谧的周围,实则处处隐蔽着杀机。
太妃手中深黑色的水晶念珠,一颗颗地捻着,然而在她那向佛而立的面庞上,神色间流露出了极尖锐的一抹狠厉。
茹茉强打起精神,心头颤了一下,笑道;“咱们已经到‘贤首山’两日了,母妃每日把自己关在禅房中的,不出去透透气吗?”
“丫头,都两日了,咱们怕是安静过头了。佛家语黄昏偈里说,此日已过,命即衰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太妃谈吐间眉目寂然无波,仿若那阴毒之人并不是她。
茹茉抽搐的唇角扬了起来,冷笑道;“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事事本就无常,茉儿还指望能活几天?”
“丫头,怪只怪你这条鱼儿太聪明了,并非水中之鱼,一旦脱了水的鱼,就会不受控制,所以你怪不得别人,哀家也是不得不除你啊!”太妃的面色几不可察地变了一变,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宁和,语音轻颤地吩咐道;“来人,把哀家的古琴赏赐给茉妃。”
茹茉的牙关咯咯作响,但还是隐忍着情绪,微笑行礼,回绝道;“臣妾的手指早就废掉,不能弹琴了,这是宫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想必太妃......”
不等茹茉说完,太妃猛然地抓起了她的手,笑着端详道;“依哀家看,茉妃的手指已经痊愈了,弹琴并无问题啊。”还不忘在那带有伤疤的骨节上,狠狠地弹了几下。
茹茉沉默地瞅着自己那痛入骨髓的手指,缓缓俯身,咬牙谢恩道;“既然母妃一定要听臣妾弹琴,臣妾就献丑了!”
接过了琴,一个颤抖的音符自指尖响起,随着忽高忽低的音调响起,眸中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突然素指微收,一滴滴殷殷由红变黑的鲜血,沿着指尖缓缓滑落到了琴面上。
“够了,就弹到这吧!”太妃的一声厉喝打断了琴音,禅房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而压抑在茹茉心中的一股郁火以及喉咙里突然冒出来的血腥,油然而涌,只见顺着她嘴边,流出了浓浓黑血!
茹茉靠在禅房外的朱漆柱子上,细细听着若有若无的动静,转动着眼珠,周围的物体,看不清轮廓,大片大片混沌在一起的颜色,彼此浸润。
“茉妃娘娘.......你还好吧?”跪在青石阶上的范云,指甲抠在了松软的泥土里,焦急凝视着茹茉的面容。
茹茉皱了皱眉,“你不是最有洁癖的?还挖土玩?”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个。皇上都进去半个时辰了,若是再不出来......”不等范云说完,茹茉按上了范云的手腕,淡然道;“若是此次咱们败了,我最大的遗憾,就是连累你了。”
范云压抑了紧张的黑眸,微笑道;“茉妃娘娘一向是不言败的,事情都还没有成定局,你就打退堂鼓了吗?”
“皇上是咱们求胜的唯一筹码,但我不相信他,我觉得他靠不住,他也斗不过太妃。还有就是.......放眼望去,根本就看不到咱们的人,韵珏很可能也是诓我呢,她手上调不来人。另外.......我的眼睛,似乎是要失明了一般,怕是中毒了,不然怎么视线总是忽明忽暗的,她们不会放过我的,范云,你快走吧,说不定还能捡条命,不要等到太妃出来,就迟了。”茹茉惶然地眨着眼,飞快地盘算着,下意识地推着范云。
范云将茹茉揽进怀里,颤着他那好看的唇线,固执道;“皇上一定会出来的,只要他一声令下,御林军都会听的,咱们没有输,你的眼睛也没事,只是太累了,睡上一觉就会好的,我不走,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陪你等皇上出来。”
“范云.......”当茹茉还要继续劝阻范云时,突然耳边听见哥哥冷栗的呼嚎声,“救命.......救命啊.......救........”
茹茉推开范云,无力地向前拖动着脚步,她要去看看哥哥,忽然一顿,不敢再往前走了,只听到执行侍卫的森冷厉喝,“叫什么叫,马上就让你叫不出来了。”
一只陶瓷的酒碗飞掷而来,碎裂在脚下,茹茉离哥哥不过三五步路,打量着在疼痛中喘息的哥哥,终于她按耐不住,沙哑地喊道;“放开他,我是茉妃娘娘,我让你们让开他。”
手提砍刀的侍卫顺着茹茉的声音,一脸不屑地扭头,冲着茹茉厉声叱喝道;“别拿‘茉妃’来压我们了,娘娘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还是少管为妙,咱们只听命于太妃的。”
已被剥光了上身衣衫的冷粟,缩头缩脑,哭天嚎地的抬头,瞪向了茹茉,“妹妹,快来救哥哥啊,你就我这么一个哥哥,冷家的香火不能断啊......”
茹茉突然一个战栗地想起,茫然纠结地走向范云,抽了口冷气,问道;“圣旨呢?”
“我在大牢里的时候,圣旨就被他们搜走了,现在可能又回到太妃的手中了。”范云沉默道。
茹茉身体微微一晃,目光疲倦而愤怒,“明显的,我哥哥成为了一颗废棋,她们连利用都懒得利用他了,就要杀人灭口了,她们难道不知道,他好歹是........”
“不要说。”范云机敏地捂住了茹茉的嘴巴,茹茉的颤抖慢慢平息,眸中带泪地望向了范云,淡色的唇,轮廓极好看地一张一合,好似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就算我哥哥是皇子又怎样?今日成为了阶下囚。输了,还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