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刷刷地,所有人在楼道里蹲了下来,蹲姿,标准的蹲姿,左脚全脚掌着地,右脚脚尖着地,双手放于膝上,腰部挺直,这是一个非常难受的姿势。一般人不超过五分钟,肯定腿脚发麻,站不起来。
而排长下的命令是:“为了让你们记住这一耻辱,这个奇耻大辱,所有人蹲三个小时,一直到晚上12点,不许上厕所,不许起来,不允许干任何事情!”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却是无比的折磨,别说三个小时,就是半个小时也不可能坚持下来,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李小军听了头皮发麻,心里骂道:“你他妈排输了,我自己赢了啊,我凭啥在这儿受罚?”心里虽然不服,但是也不得不服从命令,毕竟,这是集体受罚,没有出头的理由。
排长回到班里,挑灯夜战奋笔疾书,时间一点一滴,过的很慢,大家咬牙坚持,十几分钟后,其他班首先倒地一个,紧接着被他的班长扶了起来,命令继续蹲着。又过了几分钟,不断有人倒下,这种倒不是晕倒,而是那种腿脚发麻到完全没有知觉,整个下半身是没有知觉的,就是倒了都不知道怎么倒的。
半个小时过去,基本上百分之八十的新兵都倒了一次,而班长和副班长们,总是趁此机会,好心的站起来去扶新兵,从而得到缓解双腿疲劳的时间。
李小军一直保持着标准的蹲姿,他想试一试人的潜能到底有多大,在半个小时前,他认为没有人会坚持超过十分钟,包括自己,可是,现在就算是凯丽,也蹲了半个多小时了,所有的新兵没有一个要求休息的,当然了,是没有一个敢要求休息。
四十分钟过后,所有的新兵都倒了一遍,只有李小军还在坚持没有倒下一次,他用手摸了摸腿,他的腿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就像打了麻药一样,丝毫感觉不到手的触摸,这一次罚蹲,让李小军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了人的潜力,让他知道人的潜力绝对是逼出来的,如果不是这次全体被罚,谁也不会脑袋坏掉似的以这种方式在半夜里蹲上几十分钟,更不可能会坚持下来。
李小军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了部队的魅力,也第一次意识到,在部队,在中国的部队,没有任何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也是为什么红军可以爬雪山过草地,为什么红军可以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发展壮大,生生不息,为什么解放军可以打败国军,是因为信仰,是因为精神,是因为凝聚力,而自己所在的这个军队,就是那支光荣军队的延伸,是荣誉的延伸,也是精神的延伸,李小军尽量的思考着,以分散自己腿部的压力,此刻,他也是第一次因为自己是一个兵而感到骄傲,莫名的骄傲,因为这是任何群体都办不到的事情,在这之前,谁也想象不到自己竟然这么蹲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能蹲这么长时间。他终于明白新闻里表彰的阅兵方队,掉了一层皮仍然在烈日下站军姿,站岗执勤时,即使被蚂蜂蛰了眼皮,也一动不动的原因了。
然而,这种潜力,在以后的日子里,在李小军的身上,真是九牛一毛。
时间来到晚上十点,新兵们鼻涕眼泪全部留在脸上,下半身毫无知觉,上半身瑟瑟发抖,排长披着军大衣走了出来,威严地扫视楼道,说道:“全体都有,坐下,希望你们记住这次教训,下次,就不会有这么便宜了!”
命令下了,却没有坐下,不是不想坐,是坐不下去。
李小军艰难地向后仰头,让后背靠在墙上,然后一点一点地蹭着墙坐了下去,用手把腿掰直,两条腿依然毫无知觉,但是脚掌却像是千万根钉子扎进骨头一样的刺痛,一时间,楼道里扑通扑通地声音不停响起,新兵们有的靠着墙坐下,有的干脆侧倒在了地上,所有人都难受的哎哎呀呀地叫着。
在各班长的带头下,新兵们趴在地上,互相轮流地踩在对方地腿上做放松按摩,一阵阵地酥麻过后,腿部的不适会稍有缓解。
就这样踩了半个小时,四排所有人员才得以睡觉。那晚,李小军睡得很香,他梦到了林琳,梦里的她是那样的美,她的笑能融化一切,她是那么的遥不可及,那么地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她让李小军觉得她就是他一生的梦,如果可以,他愿意牵挂她一辈子,想着她一辈子,那种感觉太美好,美好到不愿醒来。
然而,梦,始终还是要醒,雷打不动的起床哨如约而至,李小军从温柔乡醒来,迅速穿好衣裤,冲向厕所,然后再回来叠被子,这是他总结出的经验,这样,可以第一个冲进厕所,享受曼妙地不拥挤的时刻,不至于在训练开始前还来不及上厕所。
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黄沙打在身上,新兵们喊着一二一,有节奏地奔跑,奔跑。
训练日复一日,简单枯燥,艰难困苦,一个月过去,在家里娇生惯养的新兵们,或者说那些十七八岁的男孩们,已经逐渐的有了蜕变成男人的资格,就连张山山白嫩的脸蛋,都显得多出了一丝俊朗,来部队前,谁又会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呢?
新训大队地处郊区占地很大,营房也是新建的,在全国都属于最先进的最大的营房,各项设施齐全,唯独洗澡成了问题,估计当时的设计师脑袋一时进水了,他竟然设计了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澡堂,小到什么程度?小到一次只能容下一个班,12个人洗澡。而这个新训大队就算是每天轮一个班洗澡,这三个月里还得有很多个班很多人洗不上澡。
很难得的是,严肃用私人关系在这个周六争取到了洗澡的宝贵的机会,因为澡堂子烧锅炉的是严肃的老乡,老乡归老乡,严肃也是给了好处的,那就是他珍藏许久的一本黄色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