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己,又该怎么做呢?
“嘿,下面。”胖槐伸出手肘顶了顶瘦柴,呶呶嘴道,“聂文回来了。”
聂文不仅有名,还有个表字,他名文字子修,名字很文雅,长相却很凶恶。
虬髯丛生不说,他的嘴巴好似长在了鼻子上,鼻子却是双孔朝天。他们夜里去偷袭的时候,从来都是聂文打头阵,遇到胆子小的当时就尿了裤子,胆子大的也是心生怯意,三下五除二被他们拿下。
聂文只穿了一件布衫,却是满头大汗,胖槐和瘦柴都知道他里面穿了札甲,所以才有些焐得慌。
少头领说做人要低调,做事要高调,所以兄弟们从来都是把札甲穿在里面。
“官军到了。”
聂文气喘吁吁,山势高耸,也由不得他不喘。
“我去告诉少头领。”
聂文话音未落,胖槐已经像一个球一样地滚上山去,口中不住呼道:“老大……老大……”
梁啸醒过神来,倒转刀柄,将刀背架在肩头,呸地一声吐出口中草根。
“来了多少人?”
胖槐一愣,脱口道:“少当家你怎么知道?”
梁啸狡黠一笑:“我不仅知道官军来了,还知道你早餐吃了半个蟑螂,差点把昨晚的饭菜都呕出来。”
胖槐目瞪口呆,梁啸却是一拍他的肚皮:“走了,肥羊若是跑了,我可饶不了你。”
两人大步迈下,聂文已经迎了上来:“是涅县的官军,五十个人,只有一匹马。”
“一匹马,好说,胖槐,你去通知另一边的兄弟们,聂文,你带十个人在山脚埋伏,瘦柴还是老套路,带两个人在山顶掌旗。
四人当即分开,梁啸大步朝山下走去,待到山势渐缓,一声呼哨唤出马儿,跨坐上去,横在山谷正中。
梁啸坐在马上,心中多多少少有些迷茫。
他本是天朝的好良民,虽然是**丝一个,光棍了二十多年还没成筷子,可有句话叫做男人像酒,越老越醇。梁啸也像越老越醇的酒一样,起初几年是不断地被木耳发好人卡,等到他香了,竟也开始发起木耳的好人卡来。这习惯真的很致命,挑剔惯了,连滚床单啪啪啪都有些不上心。
他本是在长三角的一个小城市里混日子,凭着硕士的学位混了一个事业单位,论及实事却是没做多少,更没经历过考公务员那样的艰辛。
很安逸。
闲来无事就把自家收藏的刀剑逐个擦拭一遍,心情不好了就拿着两柄破刀对砍一番,或者寂寞空虚冷的时候约个木耳喝喝酒,唱唱K……他虽然收藏了许多刀剑,却是真的连一只鸡都没杀过。
到了这个时代,这个大三国时代。
这个血雨腥风的时代。
他成了山寨的少头领,过上了刀头舔血的日子。
身为少头领,总该有少头领的表率,于是他痊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二十号人,一夜之间狂奔百里,到铜鞮县外的一个驿馆杀了十几个人。
旁人也许并不知道,可梁啸却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晚上,是他第一次杀人。
一回生,二回熟,当他习惯了杀人的时候,发现生死搏杀竟然也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
他是梁啸,又不是梁啸。
他是谁?
他不知道。
为了释放因茫然衍生的压抑而以杀人为途径进行发泄——这是梁啸花了一个晚上总结出来的一句话。
很准确,很精辟。
却更无奈。
轻轻叹了口气,梁啸眉头一挑,已经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笑骂声。
是官军,没错。
梁啸双腿微微夹紧马腹,马儿一阵小跑,一人一骑躲进了山谷曲折的臂弯里。
转瞬间,笑骂声越来越响,梁啸仿佛已经从声音里判断出领头那个百夫长的猥琐模样。思忖间突然轻抖缰绳,策马冲了出去,手中战刀高高扬起,向着谷中官军大喝一声:
“肥羊不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