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着那支羽箭的黑点越来越大,梁啸瞳孔爆缩,心中霎时间闪过无数画面,身体却已经本能地激发出求生之欲!
这一瞬间,梁啸似乎看到了谒戾山山寨惨遭屠戮的场景;蔡琰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地期盼着他的归来;张燕的豪迈豁达,视自己情若亲子,恩若兄弟……画面最后是老爹梁师隰的音容笑貌,还有他死死握住那块“安定”匾额时的坚决……
这一瞬间,梁啸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老爹让他去找安定,去过安定的日子,原本是一番苦心。
这世间仇怨多多,若是你杀我老爹,我去杀你,等到你的儿子再来杀我,如此仇雠相加,累不可计。
既然如此,何如一笑泯恩仇,相忘天地间?
这道理原本想来极是简单,可落到每个人自己身上,要领悟却是极难。梁啸此时方才明白这个道理,想着自己未能好好活在这个时空,多少有些对不起老爹,对不起蔡琰,更对不起瘦柴、胖槐、聂文和高顺这四个兄弟。
可对不起便对不起了,对不起又能怎样?
梁啸骤然间目光平和,身体也停止移动,嘴角斜斜挂着一抹微笑,似乎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最后一刻,梁啸的坐骑猛然人立,一声长嘶,透出无尽哀婉——羽箭刺入战马前颈,复从颈后穿出,带着血珠,余势不衰,仍然飞向梁啸的胸膛!
梁啸骤然间觉得右肩被人狠狠一撞,接着便是一股冰冷沁入肩背,身边一声闷哼,被羽箭带着落到地上。
此时梁啸已经看到身侧的胖槐,原来危急之下,胡赤儿猛击战马,胖槐却是高高跃起去撞梁啸。可吕布的一箭实在威力太大,刺穿战马脖颈之后,又刺穿胖槐左胸,刺透梁啸右肩!
胡赤儿此时举着一张大盾护在梁啸身前,胖槐却已经胸前鲜血狂涌,昏死过去。
“胖槐!”梁啸一声呼唤,凄厉无比,圆阵的三千苍头军竟然也尽皆听到。
左髭丈八飞奔过来,看见梁啸和胖槐串成一串,一人重伤,一人生死不明,只觉一腔悲愤涌上心头,正要喝令苍头军跟并州狼骑拼命,已然听到高顺再次发令:
“全军后撤,违令者斩!”
高顺虽然只是八百陷陈营的统领,可他铁面无私的形象只用了三天便在整个苍头军中建立起来,此时苍头军主将负伤,生死不明,众人慌乱之间,便奉高顺号令。
左髭丈八目眦尽裂,正要发作,梁啸却拉了他手道,“瘦柴,听高顺的,你我生死,全在此战!”
左髭丈八虎目含泪,点头领命而去,梁啸又对胡赤儿道,“你率两百人大声呼叫,须得让袁军大营里的人都听到。”
须臾,吕布的三千并州狼骑划了一个圈重新列阵,苍头军的圆阵虽然仍是缓缓移动,却是齐声高呼:“速引袁绍前来,温侯当居首功!”
吕布阵前听到这话,不免一愣,他旋即明白过来,知道是黑山军的离间之计,不免怒从心起。
“温侯,要不要遣人往大营说明澄清?”吕布身后一个小校问道,他身形剽悍,正是日前去联络刘豹的聂远。
“不用!某家不需要委曲求全,只需要杀光这群杂鱼!狼儿们,冲!”
梁啸此时已经让亲兵用两支长矛和盾牌搭成一个简易的担架,抬着昏迷的胖槐,他望见吕布整军再度杀来,势弱奔雷,锐不可当,胸中顿生豪迈之气,亢声高呼道,“八百陷陈,纵横敌阵,三千苍头,直取敌酋!兄弟们,此战死中求活,明日但有一人幸存,梁啸与之歃血为盟,永世不弃!”
“歃血为盟,永世不弃!!少头领威武!”
吕布嘴角轻蔑之意更浓,不屑地道,“杂鱼就是杂鱼,成廉、魏越,率众随我冲锋,让我狼骑踩死这群杂鱼!”
这次并州狼骑不再放箭,也不再炫耀马术,只是分成两股,从两个方向向苍头军的圆阵狠狠冲来!
梁啸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环首刀,双眸之中战意勃发,已经燃起了熊熊怒火。
并州狼骑又待怎地,也是人他妈生的不是狼他妈生的,也是两手两脚一条命,凭什么高人一等,凭什么胜过苍头?
“苍头军,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