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啸惊讶于张燕的突然消失,也在思考着原因。他本是勤于思考的人,霎时明白这是张燕故意藏身帐中,好让梁啸来独自处理此事。
“此事至关重大,非大督帅可以决断。”刘石冷冷地撂下这句话,转身便要走。
“且住!”梁啸一声低喝,右手已经按住了安定宝刀的刀柄,“这帅帐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么?大督帅命我暂代职责,行大督帅之事,刘兄有事便说,若是不将梁啸放在眼中,又置大督帅的命令于何地?”
黄龙脸色一变,已经闻到了梁啸话里的火药味。梁啸的说法很直接,也很明了:你刘石若是不把事情说清楚,就是眼中没有大督帅!
这可是扣了顶莫大的帽子。
刘石果然停步,转过身来哈哈大笑,“好一个大督帅的命令,少督帅不学大督帅统兵打仗的本事,反倒琢磨这些驭下之术,大督帅如今尚在人世,看见了恐怕心寒啊。”
梁啸亦是哈哈大笑,“人在做,天在看,梁啸做了什么,自有公允。自接掌黑山以来,梁啸自认为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众兄弟的事,梁啸无愧于心!”
青牛角和黄龙听到梁啸的话正气凛然,都是忍不住地有了怀疑,对视一眼,方才笃定的想法已经开始动摇。
“好一个无愧于心!”刘石提着倒在地上的左校,“嘭”地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此人唤作左校,是当初随少督帅一同入山,昨夜他与党羽在我营中纵火,并妄图刺杀刘石,少督帅作何解释?”
梁啸顿时明白了刘石发难的缘由,只是让他奇怪的是,张白骑要杀的是李大目,怎地左校会去刺杀刘石?又不知李大目此刻还有没有命活?
“此事……我一无所知。”梁啸摇了摇头,“此人我认得,是张白骑的兄弟,黄龙大哥的手下,只是……刘兄抓获了刺客,不去问黄龙大哥,反而来质疑梁啸,究竟何意?”
黄龙顿时色变,梁啸这么语气淡然,却已经把他拉下了水。
“少督帅错了,刘石虽然不才,却知道素来受青牛角大哥和黄龙大哥的关照,两位大哥待刘石亲若兄弟,又怎会行此残害手足的举动?”
梁啸亦道,“刘兄与两位大哥亲若兄弟,这是固然,可义父待诸位如手足,是也不是?梁啸身为末学后进,待寻常士卒若兄弟,敬诸位如兄长,又怎会妄图行此忤逆之举?再者,梁啸麾下有八百陷陈,八百雁翎和一万苍头,其中不乏悍勇之士,我与左校并非亲近,又怎会舍近求远,派他去做事?”
梁啸这番话掷地有声,让黄龙和青牛角都有些赧然。
梁啸说得不错,刘石与他们亲若兄弟,梁啸又何尝不对他们敬若兄父?
刘石嘿嘿笑了两声,“少督帅果然手段高明,刘石麾下尚有五万大军,不归少督帅统属,少督帅想来是心急了,这才出此下策。只是除了刘石,青牛角大哥和黄龙大哥麾下也还有八万大军,只是不知,下一个又是谁呢?”
可恶!
梁啸心里已经把刘石的女性家属和男性家属都问候了一个遍。这家伙本事不大,可转移话题的功夫却极是高明,见不能驳倒梁啸,便将黄龙和青牛角一起拉下水,况且又是诛心之论,殊为可恶!
但在青牛角和黄龙眼中,却并非如此。刘石说得不错,人言一朝天子一朝臣,大督帅的位子并非天子,但大督帅的手下却犹如臣子一般。他们三人连同死去的郭大贤,是张燕的亲信手足,却不是梁啸的手足亲信。张燕可以委之以重任,让他们各领一方督帅,可梁啸呢?梁啸必然不能。
诚如刘石所言,梁啸很可能在解决刘石之后,再解决了青牛角和黄龙!
孰料此刻梁啸竟开始仰天大笑,“荒谬!荒谬!”
“刘石你以为我要削你的权,夺你的兵,又怕泄露行踪,便只有派人刺杀,是也不是?”
这话这样直白地问出来,让黄龙和青牛角有些惊诧,刘石却笃定了张燕不在此处,梁啸孤身一人,只要能扳倒了他,这个诬陷承认又有何妨?
“你错了!我若要夺你的兵,根本不需花费如此周折。此时我代大督帅之职,只需一个军令,你的五万大军便需开赴前线,与我麾下精锐一同作战。待袁军击退,这支军队早已是我梁啸的而非你的,到时候你已是孤家寡人一个,无权无兵,只能奄奄待毙,比死了更痛苦百倍。既然如此,我何须大费周章,派个本事不精的刺客去杀你?愚蠢!”
梁啸突然间周身有了一股让人不敢正视的气势,他骂到“愚蠢”二字的时候,不独青牛角和黄龙二人,就连刘石也开始觉得自己愚蠢了。
“我想夺你的权,简单!我想杀你,也是简单!可我为什么不夺权,不动手?还不是顾念袍泽之情?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了,可你不明时势,更是愚不可及!眼下我黑山的敌人是袁绍,你不思连结诸将,退敌取胜,反倒整日算计这阴谋诡计,鬼蜮伎俩,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以为大督帅不知道么?
“便如今日这刺客,你说是我派出刺你,我若是反咬一口,说是你演的一出苦肉计,好借机除掉梁啸,篡了大督帅位子,你又怎地解释?”
梁啸说到此时,黄龙和青牛角心中五味杂陈,面面相觑;刘石虽心有不甘,也已经明白今日势不可为。
不仅是刘石,还有黄龙、青牛角,都已经意识到自己小看了梁啸,小看了这个大督帅看重的年轻人。
“然则,你我皆为手足袍泽,你的事便是梁啸的事,你有仇雠,梁啸必定视之若仇雠,刘兄为左校所刺,简单,我即刻杀了左校,再为刘兄彻查山寨,找出幕后黑手的下落!”
梁啸话音方落,一片刀光闪起,安定刀犹如白龙般出鞘,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圆润的轨迹,刀光莹然,并无血迹,可地上的左校已经尸首分离,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白色的大毡。
“梁啸在此立誓,若是存有残害诸位兄长的心思,有如此案!”
安定刀再次舞动,“咔”地一声,大案已经从中间分为两半,刀锋过处,切口平整光滑,让人心惊。
再看刘石三人,都已是指天立誓,“若有残害兄弟手足之心,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