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能让全军为之效死?
梁啸不由噎住了,他扭头望向典韦,发现了典韦憨憨的笑容,眼中则满是崇敬之意,曹操面色沉静,用未受伤的右手高高举起了宝剑:“我等是堂堂汉军将士,怎能为三姓家奴、窃州之贼所败?且待后日破敌取胜,一雪前耻!”
“破敌取胜,一雪前耻!”
伤兵营沸腾了……然后梁啸蛋疼了。
曹操……盖世英雄,果然不同凡响。
此时曹操已经还剑入鞘,大手一挥,远处军士抬来酒肉,在营中摆成一列长案。
“先前曹某有言,攻下徐州之后,犒赏三军,然我军如今困居兖、徐之间,建功之宴且先寄下,今日酒肉,实阵前断头饭也!”
“不破吕贼,誓不为人!”
在伤兵营的一片欢呼声中,梁啸终于还是走近了曹操,想要再观察一下这位乱世奸雄。
但曹操的眼睛虽小,目光却极是敏锐,早早地发现梁啸,却等梁啸靠近了才突然问道:“诸将皆在安抚将士,何独将军徘徊于此?”
梁啸却拱手道:“伤兵虽是军中累赘,但一旦恢复,便是经历生死的老兵,成为行伍骨干,梁啸来此,实是为了日后将这些人收拢进来。”
“伤兵……”曹操微眯双目,缓缓露出了笑容,“将军眼光独到,曹操佩服,只是我营中缺乏医匠,虽有心救治,却不得其法,如之奈何?”
梁啸不由精神一振:“眼下主公将伤兵集结起来,就已经颇为明睿。其实许多人只是轻伤,需要人照料,并不一定要是医匠才行。以末将之见,可挑选营中医匠,并从民间广募医师,以军中裁汰的老弱为主,建立一支医护兵,专司救治伤兵之事。医护兵可以不是医匠,但懂得简单的伤口处理之法,能够照料伤患者,便是大功一件。”
“医护兵……好!好!将军虽然年轻,却目光敏锐,实为军中俊彦也。”
曹操不经意间夸了梁啸两句,梁啸也顿时心花怒放起来。
他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就算是有些不一样的见解,但身临曹操周围六尺之内,早已为其感染,像一个普通兵士一般地兴高采烈。
“那么,此事由你操办如何?”曹操兴致不错,似乎要委梁啸以重任。
梁啸险些就要开口应允,慷慨激昂地说臣万死不辞一类的话,但他毕竟还存留了一丝的清醒,摇了摇头拒绝:“梁啸只怕力不从心。”
“喔?你有如此见识,难道还无这一点的本事?”曹操的语气倏然转冷,好似要压迫地梁啸不能说话一般。
“末将……末将所学,涉猎颇广,然博而不专,杂而不纯,此事参谋一二尚可,但要着手操办,实在是力有不逮。然……末将所知一人,做事踏实稳重,颇有政才,可谓主理此事的人选。”
“谁?”曹操面色不变,心眼却转了两个圈,梁啸是他刚刚提拔的,不过是一个校检校尉,在曹营中又能认识谁?又能了解谁?但此子却要推荐人手代他做事,难道是早已蛰伏在了军中?
“从事薛悌,稳重踏实,曾为范县县丞,协助靳允大人防守范县,可以负责此事。”
曹操意味深长地望向梁啸,并不说话,似乎是质问,似乎又是思考。
梁啸终于意识到了不妙,连忙答道:“末将新至,识得的人不多。荀彧、程昱两位大人虽然极富才能,但身处高位,政务繁忙。夏侯将军是主公最信赖的心腹,当身处枢要之地,不可谓此等小事所累。韩浩、史涣两位俱为忠勇之辈,但臣与韩将军只见过数次,与史涣将军则只有一面之缘,并不了解。而薛悌大人出身寒微,与末将一道守卫范县十多日,为末将所察也。“
曹操的目光渐渐变得平静,最后竟然隐隐有了些赞赏,等到梁啸说完,曹操也是笑道:“好一个梁啸,便由薛悌负责此事便了。你日间救我一命,想要什么赏赐?”
梁啸不由一愣,敢请曹操现在心情好了,他可以狮子大开口么?
“末将……原有所求,只是,今日一战之后,已是心灰意冷,意兴阑珊了。这赏赐,便请主公赏赐给有功之士吧,末将不要了。”
尚未说完,梁啸便感受到身边有了森森杀机,猛地抬头去看,见典韦垂下的拳头已经缓缓握紧,曹操连忙道道:“且住!梁啸你着实大胆,难道不知曹某以法治军,寸功必录,有过必罚么?你立下大功,怎可不赏?你拒不领赏,倒让其他人怎么想?从今以后我军中将士皆以拒赏为德,又如何为我东征西讨,建功立业!”
听着曹操的训斥,梁啸的额上已是冒出了一层细汗,末了终于明白这赏赐他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他觉得赏赐对自己不过是过眼云烟,但若是能将赏赐用到现在曹军匮乏的方面,急曹操之所急,倒也不差。
于是梁啸道:“我军中什么不缺,梁啸便要什么。”
曹操微微一怔,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实不瞒你,眼下我军什么都缺。”
这次轮到梁啸一愣,复而试探地道:“那就先寄下,等日后再说,如何?”
曹操望向梁啸的目光颇见复杂之意,对梁啸的请求不置可否,终于是仰天大笑起来,他转身离开了伤兵营,张狂的笑声传了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