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之前所说,他们这次是要打倒劫持皇帝的杨奉、董承等人,保护皇帝返回长安,可此刻皇帝竟然正在城头,责问西凉军将。
此救驾耶?此劫驾耶?
不少士兵都已陷入了迷惘,更有甚者,心中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冒犯天子,可是大罪哩!
李傕、郭汜两人,也都是心中焦急,不料小皇帝竟然不往东逃窜,而是令军士守住关卡,这却不好办了。若是强攻,那谋逆的罪名就要安在自己的头上,可若是不打,又怎能任由曹操那厮将皇帝带走!
正思忖间,关上那个嗓门大的军将又吼道:“大将军有令,尔等放下兵器,交出战马,退出五里,便可认定忠臣,便是救驾,如若不然,便是心怀不轨!便是劫驾!”
此言既出,关下顿时炸了锅,关上张绣、杨彪等人也是急了眼,纷纷说道:“大将军此举,何异于将对方推上谋逆大罪?”
梁啸却是咧嘴一笑:“这些嘴皮子功夫谁不会耍?李傕、郭汜二贼,狼子野心,谁不知道?他们现在陈兵关下,若非劫驾,难道是要护送陛下东归洛阳?我梁啸不过是将话挑明了说,这等关西叛逆,早一日是死,晚一日也是死,不如就让他死在这函谷关下,也好过再祸害三辅百姓!”
这番话虽未直指张济,但张济此番与李傕、郭汜同来,梁啸方才所骂,只不过是没提张济之名而已。一旁张绣听闻,已是脸膛发热,尽为赧然之色。
然贾诩却独与众人不同,开口问道:“如此说来,大将军乃是保驾的忠臣咯?”
此言既出,杨彪等对皇帝和汉室死忠的一派,又齐刷刷地望向梁啸,那些目光中有信任,但更多的却是怀疑。
梁啸便是保驾的忠臣么?
梁啸心中打了个突,有感于贾诩问题的犀利,缓缓答道:“梁啸此人,此番促成圣上离开长安,说实话,是私欲大于忠诚。然圣上以诚待我,我必不负圣上。我于此函谷关驻军扼守,有擅起兵祸之嫌,但梁啸扪心自问,我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圣上!李傕、郭汜二贼,残害生民,荼毒关中,诸位难道不知么?梁啸今日便把话放出来了,若有人不愿看到梁啸在此大开杀戒,梁啸自会派人送其出关!”
这番话掷地有声,虽然在许多人眼中乃是人心险恶之语,但贾诩却觉得梁啸这个直白到了极点。
梁啸,你看似胸无大志,却为何能说出这番话来?
撇开愣在一旁的百官公卿,梁啸转身过去,大手一挥,关上将士们已是握紧了手中兵器,作出临战姿态。
张雷公更是吼道:“战又不战,降又不降,尔等螟蛉小贼,究竟为何!”
这一声吼下来,已是令不少的西凉军将士萌生退意。就连李傕、郭汜、张济三将,也都心怀忐忑,不知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李大目凑到郭汜身后一阵低语,郭汜旋即指挥本部人马后撤,须臾之后,郭汜部已经与大军脱离,万余骑士缓缓走马,往关西而去。
张济随后退走,李傕虽恨不得将梁啸和小皇帝碎尸万段,却是孤掌难鸣,只能引军退还。
关下大军既去,关上的百官臣僚都是松了口气。
防务自由徐晃安排,然梁啸却觉得心绪不宁,下了关城,自己找来一匹战马,便在关东的峡谷中随意走马。
李傕也是有那么一点智谋的,必定不肯甘心,郭汜和张济他并不了解,但郭汜心胸狭小,之前一败,也同样不甘心,至于张济,倒是难以估摸。
梁啸在旧函谷关的关下走马,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飞向了新函谷关,也就是在洛阳之侧,新安县的那个函谷关。
高顺,还有仓叔、小涵他们,想必都在那里吧。梁啸本以为此战高顺会亲自出手,但左髭丈八嗷嗷求战,徐晃虽有能力,却一直未曾得到表现的机会,高顺于是在抵达函谷关后,又引军退还。毕竟,洛阳东北的河内郡,眼下驻扎着比当年张杨棘手得多的段煨。此人先前乃是西凉军阀中的一员,但在大家都往长安中博取名利的时候,段煨却是向袁绍主动示好,在张杨死后,他便引军前来,成为了袁绍委任的河内太守。
段煨的兵马也不甚多,只有两万余众,但若是被他截断了退路,却是糟糕之事。
弘农关有瘦柴,有徐晃、有满宠,还有聂文的一部骑兵,想来应对这三万西凉军并无困难。然若是西凉军步兵随后抵达,数量又要比骑兵多上许多。昨日高顺派人送来书信,说会派青牛角取道河东,绕道远行,以为奇兵。
如此算来,这一仗若无差错,当能取胜,但梁啸却无胜利将至的喜悦。
他的确是有些意兴阑珊了,没有缘由地,或是说不知缘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