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宠亦是沉默,脸上苦涩未除:“人心果如此乎……”
片刻之后,曹军亦在一箭之地止步列阵,曹军阵中一员大将飞马而出,到阵前高呼道:“梁啸小子何在?快快出阵答话!”
那员曹军将领直呼梁啸其名,倒让许多苍头军的将士不爽,左髭丈八正要发作,却被梁啸止住:“瘦柴,退下,安安静静地,别乱动。”
说罢梁啸就走马而出,就连胡赤儿和张雷公也不带,之前紧紧护卫在身侧的胡大,却是在营中养伤了。
梁啸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那员曹军大将不是别人,正是夏侯惇。
梁啸有足够的理由来怀疑曹操,也有足够的理由来怀疑满宠,他甚至有理由怀疑在昨日一战中大失水准的高顺,但惟独对夏侯惇,梁啸没有怀疑的理由。
初次见到夏侯惇的时候,夏侯惇是与士卒同乐、体恤下属的将军,后来对他的了解慢慢变多,深知此人乃是性情刚烈,秉性忠厚的长者,及至去年分别时见到夏侯惇为了屯田种稻,而亲自负土填河,以为军中先导,更让梁啸感动。
这样一个在战场上冷酷无情,战场之外却温厚如山的将军,没有理由算计他梁啸。
梁啸在很多时候做很多事,都很轻率——正比如今日单骑出阵。但正所谓年少轻狂,梁啸轻率有轻率的理由,梁啸的轻率,虽说是对别人的信任成分居多,自己一厢情愿,但梁啸纵然轻率,也不致有大失误,更不会因为自己的轻率而后悔。
因为梁啸就是梁啸,梁啸的选择便是梁啸的选择,他选择了信任,纵然遭受背叛,犹自不悔。
另一边夏侯惇见梁啸走马而出,亦是放缓了速度,提前到了两军的中间地带等候。
梁啸尚未抵达,已是拱手高呼曰:“一别数月,夏侯将军别来无恙。”
夏侯惇哈哈笑道:“老子好得很,倒不知你是不是提心吊胆?”
梁啸亦是大笑道:“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梁啸虽算不上顶天立地的英雄,但也无愧于心,为何要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好一个无愧于心,你我当浮一大白!”夏侯惇击节称好,他此时的想法是,不论梁啸此子究竟还回不回曹军阵营之中,他夏侯惇都交定了这个朋友,而且还要经常往来!
等到梁啸距离夏侯惇只有不到一丈,也就是差不多仅仅两米的位置,梁啸轻轻提了下马缰,青骢马便乖巧地驻足止步,澄澈的眼睛望向两侧,并不能看到面前他的故主。
“夏侯将军,久违了。”
“数月不见,你可是立下了一番大功啊。”
梁啸微微苦笑,方才心底闪过的阴翳再次袭上心头,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说话。
“不满将军,梁啸本是出身黑山贼的,后来接掌黑山贼,击退袁绍之后,便取了并州,准备在那里扎根。但梁啸识人不明,重用了曾在袁绍麾下任谋主的田丰,反而为其所误,失了并州,所幸数万大军得以带出。这七路苍头军,总数六万三千人,经历数次战斗之后,还有约摸五万人上下。梁啸想问的是,若我献觽纳降,这些兄弟,是否能在曹公帐下各自驰骋,一展宏图?”
夏侯惇脸色阴晴不定,一时间没有想想好措辞。
出于对曹操这位本家兄弟的了解,夏侯惇知道曹操定然不甘心舍弃这五万大军,但曹操得到了他们之后该怎么用,却定然与梁啸理想中的有所偏差。甚至存在着这样一种可能——苍头军的将领全部遭受打压排挤,而曹操则安插心腹人手进去,同时从行伍末流提拔军将,以收苍头军之心。但梁啸所言的兄弟,除了这五万个大头兵之外,更重要的应是那些军中首领,那些随从梁啸一路拼杀过来的才是。可偏偏这些人极有可能遭受打压……
望着夏侯惇的神情变化,梁啸并不心急,只是心中隐忧更重。
良久,夏侯惇终于决定坦白:“军士必遭大用,然军将之流,却难以估量。”
梁啸听了,发现总算不是太坏,又道:“军中将领虽然难得重用,但只要不刻意打压便可。”
这次夏侯惇唯有苦笑:“兄弟你也是做过一方诸侯的,当知这恩威并施,驭下之术。主公如何对待你麾下的将军们,夏侯惇实在难以捉摸。”
梁啸心中微有怅然,知道此事终究不可强求,便抱拳拱了拱手:“如此,多谢夏侯将军指点了。”
夏侯惇举目望了望梁啸身后的苍头军,发现阵型齐整,杀气森然,比之跟随曹操久经征战的东郡将士,也是不遑多让。他心中感怀之余,更不想梁啸因此与曹操为敌,方才听梁啸说话,似是有意归降,便调转马头,赶回曹军阵中。
“梁兄弟稍候,我去叫主公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