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此时形容狼狈,却是再也不顾什么名士风度,一屁股瘫坐在了女墙下,嗅着近在咫尺的血腥和杀气,张超竟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对于雍丘之战的经过,后世的史书《三国志》中说,“魏王以苍头攻城三日,城破,张超死,灭其族。”
这极其简略的几个字,已经成为了张超在史书中的剪影。
由此,历时整整一年的兖州之乱,也终于宣告结束。
曹操命大军移驻陈留,犒赏三军,并立刻以兖州牧的名义封赏了在此次兖州大战中立下了功劳的谋臣猛将。在庆功大宴的当晚,梁啸再一次躲开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刚出大厅没多久,身后便有一个人跟了上来。
原来是曹昂,此时的曹昂满面红光,嘴角眉梢都挂着笑意,正在兴头上。见到梁啸离席,曹昂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反而拉着梁啸的手道:“梁兄,昂知道一个清幽去处,来不来?”
他说着举起一个酒壶晃了晃,那酒壶却是有些小,只能装一斤左右。
梁啸本就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只是生性不喜热闹,况这段时间心中积压的事情太多,便溜了出来。但他喜好冷清,却不代表不可以接受别人的示好。面对曹昂真诚的邀请,他没有理由不接受。
两人走到后院的一处水池边坐下,开始了漫无边际的闲聊。
“梁兄可知道,曹昂生平见过最奇怪的人是谁?”
“最奇怪的人?”梁啸喃喃道,“该不会是我吧……”
曹昂一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的表情,旋即淫笑道:“那梁兄可知,曹昂这十九年来见过的人中,谁最有趣?”
“最有趣?这次该不是我了。”梁啸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只觉得美酒虽然香甜,酒味却是太淡。
“非也,非也,其实便是梁兄。”
曹昂的答案让梁啸唯余苦笑,但既然人家声明在先,是“我觉得”,那梁啸也无话可说。
“再问一个,梁啸可知道,曹昂生平所见,最深浅难测的人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梁啸几乎要条件反射式地回答说是me,但提及高深莫测,梁啸还是认真地想了下。
所谓高深莫测,就是大牛呗。
曹昂见过的大牛有多少?
大多都在曹营中,然而既然曹昂在梁啸面前提起,可见此人梁啸也是比较熟悉的。
所以……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想必是令尊大人吧。”
一定是曹操,不可能不是曹操,梁啸很笃定地想。
“唉……非也,非也。父亲虽然城府极深,才略极强,让曹昂难以望其项背,然而父亲的深度是众所周知的,并非深浅难测。曹昂所说的人,还是梁兄你啊。”
梁啸:“……”
“嘿嘿……曹昂如此,并非妄言。梁兄时而聪明睿智,时而拙朴蠢笨,时而机敏无双,时而反应迟钝。许多时候曹昂都在想,梁兄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因为你身上的两种特点差别太大,让我时而觉得你是城府深沉的枭雄,又有时觉得你不过是一个从未长大过的孩子,天真得让人心疼。”
梁啸起初是面带戏谑,到后来则是渐渐敛容,及至最后,已经有些震惊。
他从未想到,曹昂对他的评价竟如此令他动容。
自己真的是那样的吗?
许多事情梁啸甚至都从未想到……
“对了,父亲说,曹昂的冠礼要延后一阵子。延后延后……再延后都要到二十了。”
望着脸上突然显出孩子气的曹昂,梁啸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满了二十一岁,却尚未加冠的事实。
曹昂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回眸幽幽地问道:“若昂没有记错,梁兄是不是也尚未加冠?”
“是,还没。”
提及冠礼,梁啸忽的有了一丝黯然。他当然不是着急,而是想起了父亲,想起了梁师隰。
父亲是希望自己争夺天下的,可自己却并不能满足他这个仅有的愿望。作为人子,大抵也可算作是不孝了吧。
曹昂也觉察出了空气中一丝压抑,连忙笑嘻嘻地举起了酒壶:“喝一杯,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