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梁啸……作为下邳城中绝少的清醒者之一，又是否有资格成为吕布的朋友？

吕布将目光移向梁啸腰间所配的那柄长剑，眼中倏然闪过一丝狠戾。

剑是君子之剑，剑名承影！

***

“温侯……”

三人沉默良久，终于是貂蝉率先打破了难堪，款步走到吕布的身侧。

吕布暂时撇开了思考，想起貂蝉的将来，语气不由有些颤抖：

“貂蝉……我……对不住你！只怕我吕布今后再也无力保护你了……”

貂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吕布，她的嘴角似有一丝笑意，眼眸如秋水般平静。貂蝉的笑意，绝非忍俊不禁或是心中得意……她的笑，实是已经预见到短暂未来后的凄然。

吕布的双眼触到这样的目光，竟觉得无力面对。他曾经是豪气干云的盖世英雄，但此时面对心中所爱的目光，却觉得心如刀割。

吕布对貂蝉的爱，与对大老婆严氏的爱不同。吕布年轻时本是一个流浪汉，幸得当地大户的女儿严氏看中，招其为夫婿，更倾尽家财，为吕布买了九原县的主簿这个小官来当。数十年来，严氏一如既往地体贴他、照顾他，虽不是如胶似漆，但每每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吕布对严氏的感情，是相互提挈、相互扶持的夫妻，对貂蝉的感情，则是不顾一切、豁尽全力也要得到并沉迷于其中的爱。

因此，吕布看到严氏面对小妾魏氏和曹氏的哭诉而平静以对，心中唯觉宽慰，知道严氏是能够理解他的人。然而吕布见到另一人——貂蝉的平静和貂蝉对他的理解时，吕布的心头却是忍不住地抽痛！

正是自己所爱的人，所以才愈发不忍她受到伤害，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即是豁尽性命，吕布也愿意牺牲。可眼下的局势是……就算吕布死战不休，便能够保护貂蝉的周全吗？

吕布已经很难开口说话，他长生一叹，神情落寞至极。

貂蝉嘴角的笑意在扩大，貂蝉竟然笑了！

貂蝉摇了摇头，天真单纯的笑容犹如不属于这喧嚣尘世的仙女：

“貂蝉这一世已经报过义父大恩，能够追随将军，便再无牵挂，今后无论生死，都不过是命。将军何苦这般自责……貂蝉不怪……貂蝉不怪将军……貂蝉只怪……为何没能早日遇到将军……只怪为何命运弄人……不能让将军一展宏图……”

貂蝉哽咽了，泪水已经在她的眼睛里打转，但这个坚强的女子却保持着纯真的微笑。

她没有哭！

她是飞将吕布的女人，是强者的女人，而强者是不允许哭泣的！

吕布心中刺痛，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貂蝉历尽劫难，饱受人间苦楚。

他不甘心貂蝉美若天仙，却尽遭世人垂涎。

他不甘心貂蝉明明是如此的乐观善良，却要被世间的丑恶和卑劣所侵袭，一而再、再而三！

她本该是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自己却不能给她，甚至连最基本的安定都不能！

自董卓死后，貂蝉便跟着他漂泊、漂泊、再漂泊，好不容易安定了一年，他们的爱情却已经走到了末路！

我不甘心！

吕布蓦地挺直了身躯，身长过丈的他十分魁梧，顿时如一座山般地立在貂蝉的身前。

他的血在沸腾，他不甘心心爱的人就此陨落，他不甘心就此被曹操踩在脚下，他不甘心顶着天下无敌的帽子，却最终去做一个十足的失败者！

“貂蝉！你放心，我绝不会认输，我亦绝不会输！即便天命所归，我吕布——也要为了你——逆天！”

吕布的眼中精光大盛，不容貂蝉有所反应，他的目光已经锁定了不远处立着的梁啸。

“你先回去休息，我有事要谈。”

“嗯……”

貂蝉缓缓离开，回眸一眼望去，见到吕布和梁啸二人几乎是面对面地站着，心头蓦地再次荡起涟漪。

她看到了吕布为了她而敢于逆天的倔强和坚持，她亦看到了梁啸眼角的魅邪和似乎算定一切的自信——甚至包括征服她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