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有如春天的细雨，虽然看起来平和，可是却润物细无声。

虽是初次见面，林晓天也忍不住的肃然起敬。

“来了？”笑众生看到二人到来，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唐千山微微笑，轻声道：“来了。”

“来是偶然，走是必然。”笑众生声音平静，似乎是在说自己，似乎又是在说唐千山。

唐千山没有多说，却明白他心意。

笑众生随即将目光看向林晓天，“这位小兄弟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是的。”唐千山的话不多。

“不错。”笑众生目光没有在林晓天身上停留多久，便作出了评价。

“前辈好。”林晓天谦卑的打招呼。

笑众生点点头，随后对着唐千山道：“扶我起来，我想和这个小兄弟谈谈。”

唐千山将他扶了起来，动作温柔得仿佛感情最深的情人触碰彼此时。

林晓天也赶紧过去帮忙。

笑众生坐正时，也是那种顶天立地的感觉。

他坐好后，对着唐千山温和一笑，“时间不多了，我先和这位小兄弟谈谈吧。你在外面稍微等侯片刻可好？”

唐千山会意，洒脱的走了出去。他知道，自己的老朋友时间已经不多了，可是他却不会挽留。哪怕悲伤，也不会表现出丝毫。因为他心知肚明，自己的朋友不希望这样，而且他作为一个已经快要百岁的男人，也不能这样。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打碎了牙也要往自己肚子里咽。更何况，他的朋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哪怕这次离开，很可能会是他和笑众生在生时的最后一面

唐千山带上房门出去后，笑众生看着林晓天，眼神温和绵细如春雨，声音温和道，“会下棋吗？”

“围棋还是象棋？”林晓天对于这个人物，发自内心的尊敬。

笑众生笑着问，“你会哪种？”

“以前跟着某个长者学些养气功夫，都顺带着学了点。”林晓天如实说。

笑众生点点头，随即问道：“那你觉得，围棋和象棋有什么区别？”

“区别么？”林晓天略微思索了片刻，随后坐直身子，缓缓道：“那我就门外汉的身份，冒昧的评判几句了。”

“不用拘束，但说无妨。”笑众生伸手，颇有温厚长者姿态。

林晓天凝神，认真道：“说起象棋和围棋，最直观的一点就是，象棋是越下子越少，而围棋则是越下子越多。”

笑众生面带微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而象棋虽然子越下越少，可是往后的变化却越来越多，因此对棋手而言是由简单到困难的过程。围棋就不一样了，围棋是越开始越难，越往后则越来越得心应手，对棋手而言则是由困难到简单的过程。”

“不错。”笑众生表示赞同，“继续往下说。”

“其二，是棋子的动静之别。象棋中，每个棋子都可以移动，而围棋中每个子都只能固守某一处，直到被提掉。”

“其三，象棋的输赢决定于个别棋子，老将（帅）一死，满盘皆输，其它子剩得再多也没有用。而围棋的输赢在于占地的多少。子死得多的一方未必会输，子死得少得一方也未必会赢。”

林晓天说着，看了眼笑众生。

笑众生脸上还是那种表情，无喜无悲。

林晓天知道，自己还没有讲到能够让他心动的部分。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之前那些都不过是为了后面的重点做铺垫而已。

“第四点，象棋棋子是在一开始就被赋予不同的作用，马走日，象走田，炮打一溜烟，其重要程度先天已被决定，而所有棋子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将帅的安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象棋是阶级社会或者说就是现实社会的缩影。每个棋子的身份事先就被确定下来，而且各就其位，不得越权。这类似于阶级社会的等级划分，贵族就是贵族，平民就是平民，你只能按照“规则”去走，小卒就只能一步一步往前冲，它走不了直路，也翻不了山。

而围棋则是更象是原始社会或者说是理想社会的东西，每个棋子都一样，‘众生平等’，没有歧视，没有等级划分，也没有特权。在未落子之前，棋子与棋子之间没有任何身份，地位，价值上的差别，只有当它们放在棋盘上之后才会体现出不同的价值。”

果不其然，笑众生听到这里时，眼睛明显亮了下。

他似乎想要插话，可是林晓天却继续往下讲了，“象棋是缩小的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因此象棋的本质是战争，是冲突，是以置对方将帅于死地而一争胜负的战斗，而手段就是通过不断的战斗和消耗，直到一方无力抵抗为止。

围棋则是古时狩猎时的演变，本质是怎样求得生存，因此建立根据地，比较围地的大小而确定胜负，虽然在运行过程中也常常出现激烈的战斗，但那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

对高手来说，重要的不是能不能吃棋，而是能不能抢占先机和主动，并在整个博弈过程中保持这种优势，扩大领地压缩对手空间，不经过激烈冲突而取得最终的胜利在围棋中是相当高的境界。所以，围棋的最高境界不是冲突，而是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