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一岁起,我就与师傅相依为命。那个时候,师傅教育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懂得感恩。”青衫少年仿佛是在喃喃自语,又好像是在说与身旁的少女听,道:“其实在十几年前,师傅养了两条猎犬,一条名叫小白,另一条叫做大黄。那一年,我刚满八岁,师傅将我带上鸡鸣山狩猎。由于当时我很是顽皮,当不经意瞥见一只闪过的白毛灵狐时,便没有依师傅的话乖乖地守在一座大石上,反而追着那只灵狐入了深山。我当时只是天真的以为,凭借自己四五年的打坐修行,身边又带着小白和大黄两只凶猛的猎犬,一般的豺狼虎豹哪里能伤的到我。”
青衫少年顿了一下,左腿先是曲蹲,接着右腿一弯,“啪”地一声半跪在泞泥的湿地上,突然伸出双手使劲抓住自己的头发,满脸痛苦地沙哑着嗓子道:“我好恨,我太无知太自大太狂妄,我竟然错把一只蓦然间遇上的成年的虎狮兽当成是一般的恶虎来看待;我那时竟首先没有想到逃跑,反而却在思量着如何捉住这只恶虎来向师傅邀功;我竟然残忍地招呼小白和大黄来吸引那虎狮兽的注意力,自己却妄想从背后突施偷袭,一举将它生擒。然而,那只虎可是虎狮兽啊!陆地上近乎是无敌的兽王霸主,它又怎会是易于的泛泛之辈?”
“我终于为自己的愚蠢犯下不可弥补的滔天大祸,”青衫少年如自言自语般惨然一笑道:“我那自以为必杀的一掌非但没能成功地令虎狮兽失去行动能力,反而却激发了它的凶性戾气,对我、小白和大黄发起更为凌厉的反扑。若非是师傅及时赶到,恐怕我们三个俱皆命赴黄泉。饶是如此,大黄瘸了一条腿,小白更是重伤之下休养月余后不治身亡。而作为罪魁祸首的我,却偏偏毫发无损。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紫衣少女知道,眼前的少年正是因为看到那只棕黄狼狗的尸体而大受刺激,思想有些偏激,当下柔声安慰道:“苏典哥哥,你也说了,那时的你才八岁,心志尚且不成熟,匆匆布局下算计有亏,却也怪不得你啊?我八岁的时候才叫顽劣呢,整天让一群太监扮牛扮马陪我玩耍,偷看宫女斋戒沐浴,闲来没事拽拽父皇的头发,扯扯老祖宗的胡须,无法无天,胡作非为,将偌大一个宫廷弄的乌烟瘴气,更博得一个‘小魔女’的光荣称号。”
青衫少年正是苏典,俏立在他身畔的当然是殷亭亭。
苏典因离家五年后归来,骤逢家中巨变,后悔万分,痛心疾首,深感自责,苦不堪言。这时听得殷亭亭故意说得有趣以宽慰自己,苏典却用力地摇了摇头,喃喃道:“不一样的,且不论你幼时如何顽劣不堪,但至少没有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恶行,可是由于我的判断失误,却白白害了小白一条性命,岂不是罪无可赦?”
“不是这样的,”殷亭亭见苏典钻入了牛角尖中,知道今日若说服不了苏典,恐怕他会一直待在这条与小白亲昵有加的大黄尸身旁不肯离去,当下字字铿锵道:“苏典哥哥你想过没有,小白当时之所以不顾一切地拼命护住你,正是它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守护主人的义务,它当死而无憾。但若苏典哥哥你因此而伤心欲绝,萎靡不振,岂非有负小白以性命救下你的厚望?难道你想让它死后灵魂也得不到安宁吗?”
果然在殷亭亭说到最后一句话,声音故意提高了好几十个分贝后,明显令苏典听后浑身猛地震了一下。
殷亭亭绷紧的俏脸终于缓和了少许,蹲下娇躯,趁热打铁道:“况且如今楚师傅失踪,大黄又被人残忍地射杀在竹林,苏典哥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绝对不能意志消沉下去,不是么?”
苏典呆呆地抬起头来,两眼迷茫地看了她半晌。雷电已经消散,夜色再度漆黑如泼墨,但道法修行到苏典这个程度,夜间视物却已不成问题。
虽然已是深春,但一场雨过后,料峭风起,依然有些寒冷。殷亭亭修为本就不如苏典,却与他一般先自那桃花源般的深谷李村长途跋涉近百里来到梅溪小镇,又淋了大半夜的瓢泼骤雨,现今湿衣贴身,娇躯不免因疲惫而生出寒意下瑟瑟发抖,嘴唇冻得有些发紫,只是勉强支撑着。
苏典探出左手握住殷亭亭一只冰寒彻骨的白皙柔荑,将一股元力自她掌心传入体内流转一个周天,替她驱除阵阵寒流,道:“你先进屋去吧。我知道该如何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