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怎么可能知道?”吴老买办没好气的反问,又说道:“不过没关系,应该查得出来,《上海新报》的总编华美德老夫认识,是个美国来的神父,传教的时候还受过你们镇南王的恩惠,可以直接去找他问清楚情况。”
“传教士?!”周腾虎和金安清惊讶的对视了一眼,一起想起自愿给太平军充当联络人的神父艾约瑟,也隐约猜到《上海新报》今天刊登这份头条的原因……
花费了不少心思和时间调查之后,真相终于浮出水面,被周腾虎猜中,立场一向比较倾向于上海吴军的《上海新报》之所以刊登这样的新闻,确实与传教士总编华美德有着很大关系。
不过华美德也不是出于故意动摇上海人心军心的恶意,是自带干粮给太平军办事的艾约瑟主动找到了华美德,把吴老买办已经收下李秀成要求谈判书信的事告诉了华美德,请求华美德在报纸上公布这件事。华美德则一是为了报纸销量,二是希望和平解决上海问题,三是没有政治头脑,脑袋一进水就答应了艾约瑟的要求,导致了后来生的事。
当天傍晚,艾约瑟和杨笃信也被吴老买办的人找到,两个洋鬼子神父都坦然承认是受了李秀成之托才这么做,却又一起否认自己有什么恶意,都坚持说自己这么做是为了避免战争,安抚上海人心,帮助促成和平解决上海问题,更坚持否认自己被太平军收买,为太平军充当间谍。
艾约瑟和杨笃信到底有没有恶意已经不要紧了,反正周腾虎是把他们生吃的心都有了,因为即便有吴老买办和杨坊、顾文彬帮忙安抚解释,暗中告诉真相,周腾虎仍然还是被出了银子钱粮支持上海吴军的地主富商缠得是焦头烂额,狼狈不堪,不得不一再亲自解释辩白,费尽口水,也浪费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
同时口头相传间,消息酵变味,各种各样的谣言传言也难免大行其道,有传言说上海吴军已经丧失了保卫上海的信心,也有人说上海吴军已经做好了战事不利就从海上逃跑的准备,还有谣言干脆一口咬定,说周腾虎和太平军秘密谈判,是打算出卖上海换取自己的身家性命和荣华富贵!造成人心惶惶,军民恐慌,对吴军将士能否保住上海的声音喧嚣而上,一直在为吴军筹备军饷物资的上海协防局内部,也开始出现是否应该对吴军支持到底的危险声音。
还有更让周腾虎郁闷和担忧的事,天黑时好不容易逮到点空闲,吴老买办又悄悄告诉周腾虎,说英国领事麦华陀昨天找自己交涉,是和法国领事爱裳一起当面质问上海吴军与太平军暗中联系的原因,也直接质问上海吴军是否有和太平军秘密谈判的打算?结果吴老买办没敢给出肯定答案,只是表示要和周腾虎商量后再给英法领事答复。
“吴老大人,这事你还用得着和晚辈商量?”已经快累瘫的周腾虎声音有气无力,十分郁闷的问道:“你直接告诉他们真相不就行了?”
“老夫还不是怕他们走漏风声?”吴老买办回答的语气更郁闷,说道:“洋鬼子的领事还好说,勉强还靠得住,他们身边的通译亲随就没有一个不是见钱眼开的货,随时可能为了三五两银子出卖我们。到时候长毛知道我们只是为了争取时间假谈判,只是不再上当还好说,如果来一个将计就计,乘机给我们下套,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知道吴老买办的顾虑也是为了军队好,周腾虎也只能是摇着头闭嘴,又疲惫的盘算了片刻后,周腾虎下定决心,说道:“不能再打利用谈判行缓兵之计的主意了,上海的情况太复杂,我们的态度只要稍有暧昧,马上就是满城风雨,中外震动!”
“只有开诚布公!”周腾虎提高了一些声音,恶狠狠说道:“明白布公告,让上海的军民百姓和海外洋人知道我们和长毛死战到底的决心,自己断了和长毛谈判的路,这样才能稳定人心,稳定上海局势!”
“弢甫,现在这么做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吧?”旁边的金安清同样语气疲惫的说道:“我们打算和长毛秘密谈判的消息已经走漏出去了,还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这时候再表公告,上海的士绅百姓怕是不会轻易相信了。”
“亡羊补牢虽然晚了点,可也比丢了羊还不补羊圈的强。”周腾虎说道:“先把公告布出去,然后再在战场上和长毛打几场恶仗硬仗,人心就能回来了。”
金安清疲惫的点头,按照周腾虎的要求立即提笔草拟上海吴军的对外广告,以便第二天一早就公开布。那边吴老买办也说道:“弢甫,要不老夫连夜去一趟租界,找洋人领事仔细谈谈,明白表示我们要和长毛血战到底,给他们也喂颗定心丸,免得长毛乘机钻空子,把洋人拉到他们那边。”
“天晚了,领事馆的门已经关了,吴老大人你还是先回府休息,明天早上再去吧。你年纪……,咦,什么声音?”
随口劝着年事已高的吴老买办回去休息,周腾虎的脸色逐渐变了,因为周腾虎清楚听到,门外已经逐渐响起了雨水哗啦的声音,同时周腾虎还突然想起了另一件重要大事——自己今天只顾着忙于安抚上海的士绅富商,根本没来得及仔细关心夜间防御的具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