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需要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楚狂在进行最后的挣扎。
荏九咬住他的唇畔,牙齿一用力,咬痛了楚狂,但也让一股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就像……被注射了什么刺激神经元的药物一样,让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楚狂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对于任何知识,他都接受过专业的指导,他明白自己现在的感觉是什么,但这样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在来到这个星球之前,或者说在今天之前,他完全没有想过会和这个星球的人产生极亲密接触,可荏九……
荏九已经开始自觉的把手放到他的腰间了,她用身体贴住他,一如今天下午……
血液瞬间沸腾。
“楚狂?”荏九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软。
是他想听到的柔软。
他其实……还想听见更柔软的声音,他想欺负她。
但是……
楚狂额上冷汗渗出,脸色有些苍白。他忍了许久,肚子里却出越来越响的“咕咕”声,楚狂终是一捶床,拉过被子将荏九裹起来,然后自己摔门而去。
荏九迷迷糊糊的思考着,花楼花酒,酒里自然有点花花的东西,此时脑子乱得和浆糊一样的荏九却无比清晰的想起了,第一次她给楚狂下了药的后果——他拉了一宿的肚子。
原来不是药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原来,有一种空虚,叫做命。
荏九在被子里面默默的蜷起了身体。
虽然知道不该怪谁,但是……她好想哭啊。她还是觉得,自己被逗了……
荏九是真的淌着眼泪在被窝里睡着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房间已经被收拾好了,摆放整齐的桌子椅子,干干净净的地面,如果荏九现在不是光着身子躺在被窝里面,她或许会觉得昨天晚上生的那一切都是自己醉酒之后做的春梦吧。
床头摆着一件漂亮的衣裳,荏九自己动手穿上,她一边倒腾这衣裳繁琐的衣襟,一边琢磨着自己今天再见楚狂得用什么样的表情。
他们现在不大适合走苦情戏路线,楚狂可能也不会明白她为什么会感到悲伤,所以还是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吧。像平时一样,就当做只是告白被拒绝了而已。或者干脆装傻,只要没人问,就打死也不再提起这件事,毕竟……
楚狂应该也不会很想提起吧。
荏九刚换好衣服没多久,外面便有人敲门。
荏九犹豫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开了门,付清慕一声长叹:“你可算睡起来了。”付清慕拽了荏九便走,“楚大爷他昨晚不知吃了什么药,拉了一宿的肚子,死活不肯去看大夫,这下正在隔壁屋里在隔壁屋里挺尸呢,你赶快去劝劝把。”
荏九愣愣的任由付清慕把她拉到了隔壁的房间,走到床前,荏九看着紧闭着双眼,脸色比纸白的楚狂,连心里该涌现什么情绪都不知道了。
“楚兄,你还是不去看大夫啊?”付清慕在荏九身后道,“我觉着你脸色比先前又差了一点哦。”
楚狂咬牙道:“这是,生理结构性抗药反应,属生理排斥……不看大夫……”
“你衣服里有什么药可以缓解一下吗,我帮你拿。”
荏九一开口,楚狂便睁开了眼。
四目相接,荏九眼睛里面什么也没有,一如平常。
楚狂被窝里的手指一紧,他喘了两口气,挪开了目光:“不用,休息一天就好了。”
付清慕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倏尔伸手搭上了荏九的肩头,状似随意道:“既然这样,那我和九姑娘先到镇上逛一逛,说好的糖葫芦九姑娘你还没吃到呢。”
“嗯,成。”
目光如剑,冷冰冰的扎进付清慕的手里,穿肉透骨,好似要将他的手腕砍下来似的。付清慕大笑着松开了手:“哈哈,今天咱们一人来两串,走走!”
门扉关上,楚狂一声喟叹,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昨晚那些画面便如躲藏在角落里的魑魅魍魉,趁四周无人之际,扑上来便将他啃噬干净。
昨天荏九醉了,他可是一直都很清醒。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然而越是清楚,此刻的楚狂便觉得自己越无法原谅自己。
无法控制初级欲望的自己,让他觉得这简直就是……生命的退化。
付清幕递了一串糖葫芦给荏九:“来,吃了这串糖葫芦,楚狂迟早是你的,别不开心了。”
荏九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他迟早是我的?”
付清幕摆了摆手:“这不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儿了嘛。”他掰了手指正要与荏九细说,忽然街那头传来一阵急似一阵的马蹄声,付清幕探出脖子一望。
迎面而来的是四匹快马,为的那人一身白衣青衫,五官如玉。付清幕只瞅了一眼,便转过了头,默默的装成路边的行人。四匹快马在他们身边飞驰而过,只留了身后一片尘土飞扬,付清幕看着那队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荏九见他这表现,不由想到上次遇到的那个什么松的山庄的人时的场景,她轻声问:“又是追杀你的正派人士?”
付清幕轻轻一笑:“九姑娘聪明啊,这队人马着实是武林正派的没错,只是我穷道士一个,还犯不着他们这几人来追杀。”
“听起来他们很有来头的样子?”
“武林四大世家的林家便在这小镇不远的江州城中,方才骑马过去的,正是他林家大公子与林府最得意的三个弟子。”付清幕摸了摸下巴,“九姑娘,咱们先去找萧斐,先听听他那里的消息,若我想的没错,接下来几天可能有得咱们跑的。”
荏九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你为什么还跟着我们,楚狂看你看得没那么紧了,他心里好似也不大愿意让你做我的第二春了,所以你现在完全可以自己跑了呀。”
付清幕默了一瞬,笑道:“这不是还有楚兄给下的毒吗。”
“回头我让他给你解了?”
付清幕但笑不语。
付清幕与荏九回到花楼时,小厮与他们说萧斐已在楚狂房间等了他们一会儿了。两人忙赶了过去,正走到门外便听里边萧斐在说着:“此次江湖各派均受损严重,有消息称那日被带走的人,尚还存活者皆被安置在了京城,想主使者理当也在京城,武林各派欲联手讨伐起主谋。而今决定在四方中心的江州举行武林大会,欲选一人为盟主,统领众派。”
“你们祈灵教不是黑道的么,那些正派人士怎会邀请你们?”付清幕一边问着一边走进了屋。
荏九跟在付清幕身后舔糖葫芦,舌头正尝得欢,忽觉一股冷意自斜里袭来,荏九转眼一看,还坐在床上的楚狂正专心的听着萧斐的话,哪像是在意她的模样,于是荏九也不在意的挪开了眼神,继续舔糖葫芦。
萧斐听闻付清幕的问题,只冷冷一笑:“他们不请是他们的事,我要去是我的事。武林盟主乃是技高者得,他们若实力不行,便由我代劳。”
付清幕撇嘴,没有异议。
“至于我将此事告知三位,乃是有事请三位助我。”
楚狂道:“先说事。”
“我知你们对那夜的妖物和突如其来的袭击有所了解,你们应该知道操纵它们的是什么人,也该能比其他人更容易找到他们的老巢。我也知道,你们行事与那妖物有关,既然咱们的目标都是它们,不如联手合作。”
楚狂丝毫不为所动:“先说事。”
“我会把所有的我知晓的它们的情报告诉你们,你们也可动用我祈灵教的势力,而你们要帮我找一个人。”
楚狂打量他:“你的教主?”
“她叫季辰衣。”
楚狂眉梢微动,但弧度小得连萧斐与付清幕也未曾察觉。
萧斐握紧拳头:“她死了,我要看见尸体。她活着,我要看见人。”
楚狂思索了一阵:“我不能向你保证能找到此人。但我会尽量扩大可能性。”言下之意便是答应了萧斐的提议。
萧斐默了一会儿道:“我要的,也只是这个可能……”他看了楚狂一眼,“武林大会约莫在十日后召开,我们今日下午便先入江州,以便后几日探查其余门派动向。楚公子如今身体可无恙?”
楚狂清咳一声:“已经没事了。”
萧斐点头:“嗯,几位的东西我已着人人从客栈拿过来了,待用完午膳我们下午便可入江州了。”
安排好事情,萧斐起身告辞,付清幕看了荏九一眼:“九姑娘,你不走吗?”
荏九咬了一个糖葫芦在嘴里嚼:“我有事和楚狂说,你们先走。”
闻言,楚狂略诧异的看了荏九一眼,但很快稳住了表情。付清幕眨巴着眼睛看了荏九一会儿,凑在她耳边悄声道:“我实在好奇极了这种时候你会对他说什么话,所以你能允许我待会儿听一下墙角吗?”
“不行。”
付清幕撇嘴:“好吧。”付清幕识时务的出了门去,唤了昨日招待他的纱衣姑娘便自又寻乐去了。荏九听见他脚步声渐远,这才走到楚狂边上道:“我一直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被抓之后,在那个金属的房间里,萧斐遇见了那个叫辰衣的女子,只是那人好似不认得他了。”
楚狂微微一怔:“你要的的是这个?”
“是啊。”全当没看到楚狂微妙的表情一样,荏九继续说道:“那个女子说话和动作都有点奇怪,像是你说的那什么服侍者之类的人,她给我们注射的药物,我记得当时她说萧斐死了,也说我死了来着……”
楚狂神色微凝:“服侍者对同化药物注射结果的判断极少出错,误判概率不可能这么大。”
荏九眨巴着眼问他:“那……就是说,那个女子可能知道我和萧斐还活着,但还是判定我们死了?为什么?”
“只有死人才能被放出来。”楚狂沉吟,“……如果是这样,那萧斐他奇怪的情况也有所解释了。”他推论道,“服侍者不可能接连出现两次误判,所以极有可能是她故意将你们二人放走,能做出自我选择的,定然不是服侍者,这样说来,她还是有自我意识,只是迫于外界某方面的压力,不得不对你们注射药物。”
荏九惊讶的问:“那,她果然就是萧斐要找的那个人,他们教主?”
“我想是这样。”楚狂道,“萧斐现在只有同化了一半,他没办法进行自我转换,变不回正常的模样,也无法完全变成非人性生物的模样,按理说,在注射同化药物实验中,这种可能几乎没有,我能想到的,便是药物只注射了一半这种可能了。”
“她故意放了我们,那她一定还记得萧斐,那咱们现在要不要告诉萧斐,他要找的人就在那个金属房间所在的地方?”
“现在告诉了他也没用。照你们的描述,我推论,你们被带去的那个地方理当在该星球大气之外,凭自身力量是完全没有可能上去的。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回我的飞行器。它可演化为我的专属机甲,若想逮捕白季,摧毁敌方根据地,那是必不可少的设备。”
“你的飞行器已经被运去京城了啊,要不咱们先和萧斐说一声,不参加那什么武林大会了,直接杀去京城,抢回了你的飞行器,杀了那白季了事。别等回头他们将你的飞行器也拉到什么大气之外了,咱们可就没辙了。”
“这倒是不用担心。我的飞行器在陆地上他们或许能拉得走,可但凡要接近带有其他识别性能的机械物体时,它会自动防御,产生排斥。这是联盟新技术。十年前叛走的他们没有设备破解。而且,我现在很在意的一件事……”楚狂顿了顿,神色凝重的看荏九,“我认为贵国最高领导人应该处于白季的控制中。”
荏九愣住:“你说……皇帝是他们的人?”
楚狂严肃点头。
荏九手里的糖葫芦掉在地上:“那咱们还玩什么?”
楚狂眸色沉着:“你不是说,想杀了皇帝么?”
荏九拳心一紧。她是恨皇帝,每每想到自己的几个姐姐,她都恨不能将皇帝碎尸万段。可她也明白,比谁都更明白,她杀不了皇帝,她去京城,去找那个将军,是打着报复的旗号去送死。
才没多久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不畏惧死亡了,但在真正“死”过一次后,她恍然现,她还是想活着的,她还是有牵挂的,她比自己想象当中的,更舍不下楚狂和自己的命……
楚狂转过眼,正色道:“我可以对付白季甚至对付他手下所掌控的武力。但我对付不了你们的最高长官,就这段时间的了解来看,你们并不是一个自由的国家。最高长官所掌有的权利太大,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调动举国之力,这是我所不能对抗的,所以我需要与他们联手。”
楚狂竟是,在这么点时间里就对下一步做出了部署吗……
真是个理智清醒得可怕的家伙。
“你曾与我说过,你的愿望是杀了皇帝和那个将军,而我说过,如果是你的愿望,我会尽力达成。”楚狂说着这话,沉稳得不像是要去杀那个可以轻而易调动举国之力的王者。
荏九默了许久:“你也要去杀白季?可他以前不是你导师吗?”
“从非人性生物偷袭祈灵教的那一刻开始,一场战争就已经开始了。战场上没有导师,只有我军,盟友与敌人。”楚狂道,“而这场战争,我军,现在仅有两人。”
荏九倏尔一笑:“知道了将军。”